平常家庭是父母想见忙碌的孩子一面难,董酥白家则是孩子想见逍遥的父母一面难。
不过董酥白对此也相当赞同,毕竟看着他们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董妈妈把镜头一转,对着好似近在咫尺的月亮激动道:“山上就是好啊,你快给妈也拍个月亮,一会儿我截个图跟你爸炫耀去。”
董酥白掀开窗帘看了看,视线不够,这个角度看不到月亮,便披了件大衣上了天台。
董妈妈心满意足地截了图,想起什么没说,转言提议道:“对了酥白,我跟你爸再玩两个地方就打算回池涴市住一阵子了,你到时候带小姜回来吃顿饭啊,我抽空也去问问他爸妈要不要一起来。”
猝不及防听见这话,董酥白沉默了一会儿,推脱道:“他……比较忙,我到时候问问吧。”
他跟姜烯的感情一直就没瞒过家长,但是眼下,他也确实不想让他们操心自己这些破事。
“你怎么回事,最近这段时间每次让你带他跟我打个视频你都说忙,再怎么忙也不能一天时间都抽不出来吧。”董妈妈话音一顿,突然质问道,“你是不是跟人家吵架了,啊?”
“没有的事,瞎想什么呢。”董酥白无耐糊弄道,“是真的很忙,我到时候……到时候找个时间,一定让你们见一面行吧。”
“这还差不多,小姜多好啊,你们俩可不准吵架,听见没?”
“知道了妈,你也改改你这看脸认人的毛病,别见个好看的都觉得是好人,以后早晚给人家骗。”
“没大没小,还管起你妈了。”
董妈妈那边有人在催,她又说了几句就挂了视频。
董酥白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来,盯着已经息屏的手机看了许久,紧接着是沉沉的一声叹息。
他拢紧了大衣往回走,拐进楼梯口的时候,却意外地在天台另一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姜烯。
这个点他不睡觉跑来天台干什么?
董酥白脚步来回犹豫,停了有五六分钟,到底还是走了过去,站在离他三四个身位的地方。
瞥见他夹在指尖刚抽完的烟,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他不想去究明这种烦闷的原因。
姜烯懒散地靠在围栏上,刺骨的冷风撩起他散在颈后的长发,落寞,也疏离。
天太黑了,董酥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咳嗽一声引起点动静。
“哥哥?”
姜烯侧身看见他,脸上颇为惊疑,条件反射地扔掉了烟头:“怎么还没休息?”
董酥白没在意他这个像做错事情被抓包的动作,淡淡道:“睡不着,我妈想看月亮,上来给她拍了张照。”
姜烯眼皮动了动,听罢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就被他收了回来。
“……阿姨跟叔叔,身体都还好吧?”
“都好。”
“那就好。”姜烯点了点头。
董酥白注视着面前汇成一片星海的万家灯火发呆,姜烯则看着他发呆,两人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
过了良久,姜烯半是严肃半是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些突兀。
“哥哥,你觉得唐兴言人怎么样?”
“你的艺人你问我?”董酥白睨他一眼,“挺好的。”
“你跟他说了我们以前认识的事。”
“提了一嘴而已。”董酥白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今晚问我了。”姜烯勾了勾嘴角,“问我如果跟你以前就很熟,能不能告诉他你的喜好。”
他边说还边慢慢挪动着离董酥白近了些,董酥白看见了,也默许了。
“我没告诉他。”姜烯望着地面,声音隐在风中,不是很大,“哥哥,你喜欢他吗?”
董酥白一个“不”字刚到嘴边,又听见姜烯在旁边轻笑了一声:“不要喜欢他。”
“理由?”
“哥哥你别忘了,我是他经纪人。”姜烯不紧不慢地开口,眼底意味不明,“我要是想搞点小动作让他资源一次比一次差,也不是不可能。”
这段不痛不痒的威胁显然没激起多大波澜,董酥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又不失笃定。
“是吗,你不会的。”
第8章 “你变成什么样了?”
“哥哥这么肯定?”姜烯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人不可能永远都跟以前一样。”
“那你变成什么样了?”董酥白用指尖习惯性地敲击围栏,抬头看他,不以为意。
他太了解面前这人,公事私事永远都不会混为一谈,或者说是不屑于混为一谈。哪怕是今天因为什么跟艺人拳脚相向,明天也会重新捡起经纪人的职责,尽可能为其争取最好的资源。
当然,卸下这层身份后,也并不妨碍他继续冷嘲热讽。
姜烯闻言薄唇微弯,朝他扬起一抹蛊惑似的轻笑,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哥哥想知道的话,以后自己感受感受啊。”
天台的风吹得很冷,一到晚上就开始紧急速冻,催着赶着把人往温室里轰。
他显然是临时上来的,身上穿的还是睡衣。趁着讲话的功夫成功自以为隐蔽地蹭到董酥白身边,两人仅仅只隔了一根手指不到的距离,要碰不碰的。
这是他们以前时常会发生的举动,姜烯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说这样很有氛围,很暧昧,很像电影里的情节。
董酥白虽说觉得幼稚又麻烦,但也总是由着他隔自己大老远打声招呼,然后慢慢平移到身边,再续上一个轻吻。
身旁缓缓袭来的暖意让他一时怔愣片刻,勉强扯起嘴角,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感觉。
靠时间堆叠释怀的人,经不起见面,也经不起接触。
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从没释怀过,所有的肯定都是自欺欺人。
围栏的墙面被风得冷冽,他将双掌按了上去,寒气顿时顺着十指窜入身体。借着这股寒意加持,他半低下头,认真地思考起什么。
姜烯试探了几番,见人没有躲闪的意思,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想伸手挨着他,却在行动前忽然停住。
“哥哥。”
“姜烯。”
两人异口同声,董酥白对上姜烯询问的目光,稍一停顿,扬了扬下巴:“你要说什么?”
姜烯将头转了回去,语气不徐不缓,就跟平常讲话一般,但多了几分试探。
“哥哥,你现在讨厌我吗?”
董酥白来回捏着自己的手,缓声道:“你想听实话吗?”
姜烯点了点头。
“不讨厌。”董酥白道。
只是没等姜烯眼底的不可置信全然涌现,他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不能否认我真的喜欢过你,我对所有真心实意付出过感情的人都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讨厌,总会留那么一点能再次见面的机会,哪怕是只见面不讲话。”
“所以姜烯,你不是例外。”
话音落地,周遭安静了有大半天,董酥白的声音又突兀地响了起来。
“那你愿意跟我解释点什么吗?”
他这话说得毫无征兆,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姜烯也被问楞了,抿紧了唇,没往下接。
董酥白注视着他,心里没来由地往下一沉。
感情是个很复杂且不受本体控制的东西,有些人会因为一点矛盾就忘了之前所有的好,但董酥白明显不在这个范围内。
即便对方再怎么令人憎恶,可只要想到之前在一起的场景,那些触碰真实的喜悦还是会让他留有余地,不会徇私也不会做绝。
他对姜烯的那些冷言冷语全是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委屈跟愠怒,好装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可越是伪装出来的东西,越容易漏洞百出。
他以为自己能坚持久一点,但现实反手就是一巴掌,连一周都撑不到。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董酥白摇了摇头:“看来是不愿意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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