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遥侧身,傅延拙不明所以,章遥道:“谢谢。”
傅老板莫名有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总的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天气转凉了,尽管家里不冷傅延拙也还是象征性关心了章遥几句,他走过去放下果盘:“那你先换衣服,头发吹干,我在餐厅等你。”
门又被关上了。
嘶……这下傅老板再怎么大度也有点恼火了。
等章遥拖沓着拖鞋一步一晃走下台阶,目光落在餐桌上,冷冰冰的眸底没忍住顿了顿的时候傅老板才终于觉得这是个小孩子了。
——一个尚在叛逆期的孩子。
一夜之间失去父亲,很可怜,或许因此才会有些孤僻自闭?傅延拙的目光慈祥起来,他尽量将自己代入一个老父亲的角色,包容见面以来章遥的一切不礼貌。
章遥掀起眼皮,看到了朝自己笑地有些宽慰的傅延拙觉得他有些奇怪,不过大概跟以前那些人,比如从前‘家里’的钟点工、比如隋闵,对他都是责任性、功利性的几分关照——完成任务罢了。
他坐下,沉默地开始吃饭。
嗯……挑饭。
蘑菇被扒拉开,蒜苔也一口没动,白菜只吃了边缘,菜帮子孤零零落在骨渣盘,西湖牛肉羹搅弄了两下,估计因为绿色太显眼,动也没动,更不要说理所当然被剩下的肥肉。
章遥操着不熟练的筷子费劲地剔牛腩,傅延拙问阿姨要了刀叉,章遥接过继续动作。
这样子不是小刺猬了,是个单纯挑食的孩子。
傅延拙没有结过婚,也没养过孩子,起初还觉得有趣,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愁人,不免想到了将来章遥走的时候要是瘦了,恐怕有人要说他亏待。不过大概也没人跟自己算账了,这个孩子现在举目无亲了。
想到这儿傅老板悠悠叹了一口气,章遥抬头看他,傅老板于是很头疼一样,故意揶揄道:“章遥,你很挑食。”
章遥抿了抿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品格,自己因该没有,他看了傅延拙一眼:“没有。”
说着话,还在挑剔面前盘子里的牛腩。
“……”傅延拙觉得好笑,接着问:“还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吗?喜欢什么,明天叫阿姨给你做。”
“我不挑食。”章遥抬眼,认真解释,强调自己很好养活,绝不可能是挑食的人。要不是手里活计出卖了他。
傅延拙含笑点头,章遥板着脸很严肃,跟显然戏谑的男人认真解释,细数这些菜的罪无可恕之处:
“蘑菇像是黏糊糊的鲨鱼皮,蒜苔嚼上去很多渣像是甘蔗,肥肉像舌头,还有很多油。”
他言之凿凿,全是食物的责任——
“还有青菜,有股草味儿。”
“……好。”
傅老板脸颊抽搐,拖了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儿来掩饰笑意,一方面惊叹于小朋友的奇思妙想,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对章遥大概有了很大的误会,明明不是不好相处,明明是别扭。
他轻咳几下,忍着笑问:“还有别的吗?”
显然不认可,章遥抿着嘴,又说了一遍“我很认真。”,说完低下头,又去剔牛腩了。
气氛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些,章遥好像没有那么难沟通了,傅延拙夹起盘子里没有肥肉的一块牛腩放到章遥面前,对方抬起头看着他,他说:“帮你联系了几个学校,离家里最近的是国高,学校设备环境都不错,也有住宿,要是你不想自己挑的话,明天我送你过去,办入学手续,熟悉一下学校环境。”
吃牛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章遥脸上的与年纪不符合的严肃收起来,稍有讽刺地嗯了一下。
关于那个笑,傅延拙记在心里,一时半会没想通是什么情况。
吃过饭,他送了一杯牛奶到客房,打算跟自己家里的小客人熟悉一下共住关系,然而打开门的时候行李箱已经立在了门口,送水果的时候摊地到处都是的东西都不见了,章遥的世界迅速收回到了那口箱子里。
“你这是?”
“离开啊。”章遥不以为然,居然礼貌起来:“谢谢您的照顾。”
“……”傅延拙眼看他坐回床上带起耳机继续旁若无人打游戏。
想了会儿忽然笑了——戴着耳机怎么听到的敲门声?
他走过去凑近耳机,里面果然只有一点点电流声。
章遥警觉扭头:“干什么?”
傅老板摘下章遥的耳机,很容易猜到了章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原因。
他心说自己也并没有着急在这一时半刻,答应了的事情总要替人家办妥的,当时只不过是顺嘴一说。
“送你去上学,不是要送你走。”
解释这个总像是给幼儿园小朋友解释送你去幼儿园不是不要你了,傅老板居然体会到了烫手山芋的可爱之处。
好像带孩子也不全是麻烦了,有时候他刻板无味的生活也很需要这么一点麻烦来调剂。
“什么?”章遥没听懂一样,心里想的却是:有这么明显吗?
“在国内,十七八岁的小孩子都还在上学。”“我是第一次当家长,没什么经验,不过你当了很多年孩子了,应该对怎么驯养家长很有经验。”
他换了一种平等的说法,在章遥不解的目光中,傅老板轻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傅延拙,暂时兼职章遥先生的监护人,请多指教。”
章遥迟疑了。
傅延拙的手一直顿住在那里,直到章遥迟疑着试探过来,像触角一样慢慢试探着握住那只比自己大了一圈好像很有安全感的手掌。
“……章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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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食遥遥
第4章 失约
洞悉人心的商人面对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说计策都是过分了,几句话便游刃有余将矛盾解决。
第二天傅延拙带着章遥去学校,见班主任的时候老师问他们是父子吗,目光很疑惑,大概是因为傅延拙看上去年纪并不大。
章遥确实是借住,他们的关系……傅延拙看了章遥一眼,斟酌着用词,章遥倒是无所谓,道:“我爸去世了,这是我爸的朋友,我暂时住在他家。”
对这种稀松平常口吻说“我爸死了”的孩子,老师显然也愣了一下,傅延拙没想到,为章遥道歉,要别人多担待的人转天就换成了自己。
仔细想想,这种事情以后或许还会有很多?
或许应该想办法跟章遥旁敲侧击一下?
这种立刻就能终止会话叫对方闭嘴的方式太有用了,甚至如果尴尬的人不是自己的话,傅老板甚至丧心病狂地觉得这么说话有些可爱。尤其配上章遥故作认真的表情。
章遥走到了教室门口,傅延拙还有事,他说:“那你好好上课,我先走了。”
章遥点头,随后又问:“那放学你接我吗?”
傅延拙愣了一下,看章遥神色认真,傅老板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大的孩子上下学还要接送,不过章遥这么问,大概是真的有需要,出于对章遥孤僻话少人设的尊重,傅老板没有多问,点点头:“会的,我没时间就叫司机来接你。”
章遥于是认可点头:“晚上见。”
表情老练就像他才是家长一样。
傅延拙不知道第几次被这样的行事作风讶异到,章遥已经挎着书包进教室了。
这天晚上章遥在学校门口等到了八点钟,别说傅延拙,就连司机也没见着。
晚上约了人,傅延拙是吃过饭才回去,他回家的时候,家里阿姨做好了饭,可是章遥不在。
“章遥呢?”他问:“还没回来吗?司机呢?”
司机也没见到。
问完才想起来早上答应了章遥的事情,他送走章遥之后忙着回公司,忘记跟司机交代了。
傅延拙捏着眉心叹气,还没见章遥就知道今天麻烦了。
傅老板本来还在打电话,听到这话,笑地无奈跟对方说:“坏了!摊上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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