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整套噎人的话术完美复述下来,临了才显露出几分怯场:“反正,她就……这么安排的。”
“别怂,你的胆子已经很大了,不用怕再得罪我多一点。”邹百辰环着胸口倚在楼梯扶手边,神色凶巴巴地瞥他一眼。
少年为摆在面前的事实郁闷片刻,随后话音一转,兀自叹息:“不过,这也像是我亲妈能干出来的事儿。”
“是吧!这不怪我,真是妍姐的意思。”店员陪笑着显露出几分求生欲,赶紧附和,顺带安抚少东家的情绪,“要不,你就先回屋睡一觉?”
“睡?”邹百辰皮笑肉不笑道,“刚进八月份,你们把楼上电闸拉了,没有空调,还拆了隔音,我睡个屁啊!”
刚开始他还能压制不满情绪,越往后越觉离谱,话语最末还发了个泄愤的爆破音出来。
店员被喷得扯了扯耳垂,低声接道:“你也别发火啊,这不是还有planB么。店长已经安排家政把滨河那边的房子打扫了一下,你可以回家住几天。”
“除此之外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邹百辰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绕开维修工人和满路狼藉,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出于好心,店员在后询问:“需要我叫两个人上来给你帮忙吗?”
邹百辰不理,只留一道透着不爽的背影。对方大概也知道他心里窝火,便没有再来招惹。
回到房间的邹百辰开始动手整理物品。好在是暑假期间,需要搬运的东西并不多。他随便找了个运动书包,把平板耳机钥匙充电器一股脑的塞进去。
夜幕初降,酒馆和餐吧都渐渐开始热闹起来,斑斓旋转的射灯在梯阶上落下彩色光影。
邹百辰踩着灯影下楼,朝着活跃纷繁的客区瞥了眼,正准备出门打车,忽然站住脚步,转向吧台里摇酒的barman:“嘶,我家住几号楼来着?”
调酒师愣了愣,茫然地看向一边。在旁视察工作的店长也顿了一秒钟,停下手边的事情,拿出别在衬衫口的签字笔试探性地晃了晃:“要不,我还是给你写个地址吧。”
“写吧。”邹百辰没有拒绝,随手翻转过一个倒立的柯林杯,给自己倒了杯冰饮。
店长从客人留心愿条的玻璃花瓶里摸了张空白的出来,沙沙几笔写好递出。
邹百辰接下地址,正了正单肩上的书包带,临走还不忘提醒:“回头让你们老板娘给我把车费报了。”
对方却直接从自己兜里掏出张20块的纸币,微笑着说:“这事儿不用请示,我就能做主。”
邹百辰唰的一下从他指尖抽出钱,难忿地嘟囔一句:“认贼作老板,你没有前途。”
制服笔挺的店长做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在后摆摆手,耐心嘱咐:“路上小心,回家记得早点睡,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得了吧,你现在比我妈还啰嗦。”邹百辰没回头,径直出门拦车,把酒馆的音乐声抛留在了身后。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金厦名邸园区门前。
滨河桥畔,连片的北欧风格建筑缀合整排橘色暖光灯,点亮一片黑锦织就的夜幕,与不远处静谧的水域丽景交相辉映。
邹百辰背着包走进园区,照着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九号楼,迎着园径两旁的照明灯,来到同栋一单元门前。这里开着一家不大不小的便民超市。
虽然有家政打扫过卫生,但家里毕竟很久没有住人了,需要买些饮料和必需品填充一下。
邹百辰拎着几听气泡水走出店面,刚准备上楼就在灌木掩映的快递自提点前看见一道眼熟的背影。对方身型颀长高挑,穿着休闲宽松的卫衣,弯腰在货架边找寻着什么东西。
正是上午才见过的展晗。
“哈喽。”邹百辰隔着几步远便开口打招呼。
展助教被叮叮當當的铁罐声吸引注意,停下动作抬起了头。
他换下了白天那副气质清贵的银色钛架,代替的是一款细细的圆形黑框,映衬着白皙肤色和精致五官,休闲居家又减龄的风格,就像是乖巧的邻家弟弟。
见到邹百辰,展晗的眼底带着些许意外:“巧啊。”
“你住这里?哪栋啊。”邹百辰惊喜地发问,难得回家一次竟然还能遇上熟人。
展晗转身一指:“落地窗边挂着灯的就是。”
“好像就在我家对面,真是挺巧。”邹百辰循着方向望去,看到一排银灰色几何图形的吊灯,在众多楼层中很有辨识度。
“好像?”展晗对这一用词表示疑问。
邹百辰晃晃手里的袋子:“恩,这房子还是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妈买的,没住过多久,今天刚搬回来。”
“原来这样。”展晗点头,刚寒暄了两句忽然想起什么,开口接着说,“不和你聊了,厨房锅里还炖着鸡肉,我得回去看看。”
“好,反正在一个小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邹百辰扯开嘴角笑笑,在手提袋里翻找两下,特意摸出一罐非碳酸的乳茶饮料递过去,“冰摩卡配你的晚饭。”
“谢了。”展晗大方接下,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取了快递,踩着另外一边的石子路走进11号楼里。
邹百辰注视这人背影两秒钟,也转身上楼。
家门密码向来是自己的生日,即便许久不开也不会忘记。邹百辰把饮料放进冰箱后开始着手归置东西。这套房里的装修和摆设在他的脑中已经没什么印象,边收拾,边像拜访别人家一样参观了起来。
房子是复式格局,内置旋转楼梯,上下两层各有一厅一次卧,书房和主卧在二楼,露台不养花,被拆装成了放映室,天气好的时候可以躺在摇椅上看个电影。
邹百辰扶在自家栏杆边吹着夜风,眺目而望,不经意间再次被一排几何灯吸引了视线。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两家不仅仅是对面,而且都住在五带六的楼层,中间只隔了健身器材和一片绿化带。
像这种格局相同的复式小高层,前后栋生活阳台相对,视野完全平齐。也就是说,如果展晗视力足够好的话,他甚至可以和自己一起看电影。
邹百辰正观察着,忽然发现对面的灯光黑了下去。
客厅旁边这扇拉着帘的窗子应该是他的卧室或者书房。这么早就睡了啊,鸡肉吃完了吗?还是说身体又不舒服了?
少年思索了会,自己也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于是爬上二层卧室,洗澡躺尸。卧倒在床上的一刻,整日的疲惫一同袭来,很快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楼上传来吱呀的拉椅子声。邹百辰从朦胧中惊醒,皱着眉头仔细听,竟然还有敲键盘的声音,混杂着游戏音效外放和主播开麦谢礼物。
什么鬼?
他之前听老妈说过这栋楼里有个深夜电竞主播。可这都熬心熬血两三年了,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坚守在蹦迪一线,也是个值得研究的医学奇迹。
邹百辰受起床气鼓动,心情极度不爽,一脚蹬开了搭在小腹上的薄被,麻利地披好一件外衣。
搬回家的第一天,上楼干架。
他踩着楼梯登上七层,敲响同一侧住户的房门。几秒钟后,深咖色的门被人从内打开。
房里打游戏的声音没断,所以开门的不是主播本人,大约是助理之类的角色,二十六七岁的男性,顶着一头锡纸烫。
对方看到生面孔先是愣了愣,随后开口:“你好,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心里这么没点ac数,是第一次被找上门还是怎么着?
“我是楼下5-A住户。”邹百辰自报家门,然后抬起手腕把银色潜水表盘上的时针指给他看,“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半,属于深夜,你房间里的噪声太大影响到了我的休息。虽然明天是星期日,但我也得上学。”
男助理这才反应过来半夜被敲门是所为何事,有些尴尬道:“啊……不好意思。”
就在说话时,房门里还有清楚的语音说话声流泄出来,他关上内道的门,自己走出来继续交涉:“额是这样的,这栋楼邻近的好几户都很久没人住了,我们不知道会有人突然搬回来,所以吵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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