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可以打扰热吻中的爱侣。
在缺氧前周引推开了李擎,他边喘气边瞪着李擎,骂了句疯子。李擎也喘得厉害,他放下双手,校服覆在他们头上,氧气越发稀薄。
李擎用嘴唇摩挲周引的侧脸,断断续续道:“昨晚回去,我睡不着,想你想得睡不着。”他倏地抓住周引的手,大胆地碰了碰某个他们从未互相抚慰过的部位,“这里,很难受,你说我是不是蠢,这叫自作自受。”
周引问道:“你想要我吗?李擎,你有一次后悔的机会。”
“想,但不是现在,”李擎眼睛发亮,“我会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的。”
“那要看我同不同意。”
“你会的,我有预感,你越来越喜欢我了。”
周引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李擎,自信、笃定、成竹在胸。他挣脱掉盖在他们头上的外套,凝神看这一刻的李擎。他要把他最细微的表情、嘴角上扬的弧度全都牢牢记在心里。
第31章 周引
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十分钟,周引先回了教学楼。预备铃未响,楼梯和走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他习惯低着头走路,听到有人叫他才抬头望过去。
一张陌生的面孔,正面带嘲弄地看着他,用奚落的语气问道:“听说你很便宜,一晚只要几百?”
周引将这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面色不改道:“怎么,你也是同性恋?”
那人脸色骤变,恶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滚,恶心的同性恋。”
周引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讥诮道:“放心,你安全得很,同性恋或异性恋都看不上你。”
这番侮蔑的话果然惹来更恶毒的诅咒,周引充耳不闻,径自去了卫生间。他在水龙头下反复冲洗双手,掬起一捧又一捧水往脸上浇,打湿了脖颈和前襟。
水龙头猝然被关了,周引睁开眼睛,几张百元纸币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八百块够吗?不好意思我只有这么多。”
周引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直起腰,注视着眼前又一张生面孔。“你刚才跟人说的话我听见了,我也听说了一样的消息,不知道我能不能入你法眼?”这张生面孔态度诚恳,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周引垂眸沉思,伸手接了那八百块,他快速报出一串号码,低声交代:“等我电话,我会告诉你时间地点。”
对方点点头,看样子似乎觉得很新鲜,心满意足地走了。
周引花了几分钟来消化这个事实,他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像回到了过去。第一次听见别人说他没有爸爸,第一次看到母亲哭泣,第一次被迫认清自己的处境。每经历新的第一次,他就会摸索出一点从未见识过的自己。
冷漠的、麻木不仁的、孤僻的自己。
而现在他又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面,狠厉、绝情,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周引无法预估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又会做到哪一步,他已经开始不认识自己了。
当天晚自习最后半小时,周引提前去到实验楼五楼长期闲置的实验室,他装好微型摄像头,静静地等约定时间到,等待这扇门被人敲开。
九点五十分,白天和他约好的那位敲门了。周引开门开灯,对方一进来就抱怨老师很难糊弄,非得装病才能出教室。
周引反应淡淡,他掏出一个保险套,撕开包装递了过去。对方一愣,讶然道:“这么直接吗?”
“你找我不就为了这个?”
“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对方挠挠头,“要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不用,没这个必要。”
“那好吧,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对方拘谨地脱了外套,想再脱一件却又冷得打哆嗦,他走近周引,试探地碰了碰脸颊,眼里难掩兴奋,“我可以亲你吧?”
周引没接话,他以为自己受得住。
然而当一个陌生人逐渐靠近,脸越来越逼近,反感和抵触从心底冒出来,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抗拒,甚至因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忍无可忍推开了对方。
“抱歉,我做不到。”
对方并不意外,只叹了叹气。
周引面露慌乱,语气带着哀求:“我把钱退回给你,双倍补偿你可以吗?”
对方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也是受人之托,陈恪那小子说我知根知底,让我来找你,他还骂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我的性取向。”
对方又道:“虽然不懂你这么做的目的,但我觉得既然你不愿意,就别勉强了。哎,你怎么哭了?”
周引用手背一抹眼睛,才察觉原来自己又掉眼泪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钱,全部还给对方,接着一刻不停地打开门逃离出去。周引起先疾步走,然后变成狂奔,没命地狂奔。尽管他不清楚自己还能去哪。
最终他去了学校西南门,翻墙落到小巷子。巷子漆黑幽长,路灯彻底坏了,青苔的腥腐味直冲鼻端。过去他从未发觉这条巷子如此肮脏不堪,过去他也不曾觉得,在黑暗中前行会是件需要勇气的事。
如今他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只可惜不会在巷子尽头再遇到打架狠绝毫不退让、凶相毕露的李擎了。
这样的李擎他也只看过一次。
他突然很想念,很可惜看不到了。也许野兽凶残嗜血的本性只会在危机四伏时爆发,平静生活犹如一潭死水,没共过患难,塑造不了可以不顾一切一起逃亡的爱人。
不是那个人有哪里不好,他只是,太想逃了。
最灰心沮丧时,周引冷不防听到一声猫叫,他循着若有若无的猫叫声,往黑暗深处走,找到他和李擎一起搭建的猫窝。刚蹲下来,猫跳进了他的怀里,来回摇摆着尾巴。
周引一只手轻轻地揉它的脑袋,另一只手举起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清周遭的景象。
原先用废旧纸箱做的猫窝不见了,替代品是一个铺了旧衣物的藤条编织篮。猫窝旁是食盆和水盆,食盆里猫粮还剩了一些。他在几块水泥砖头后看到封存好的猫粮。
周引挠了挠猫的下巴,随后把它放回猫窝。再次响起的猫叫声像在挽留,周引把手放在膝盖,克制着自己不能再伸手。
他低低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我要去别的地方了,我妈生病了,我不能看着她继续受苦。走了我不会再回来,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对不起。”
说完他狠心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这还不到最蚀骨剜心的时刻,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到家前他给郑文良打了电话,告诉他钱的事自己想到办法了。
郑文良连珠炮弹似的发问,他将手机挪开一小会,估摸他该问完了才接着道:“郑叔你放心,我没偷没抢也没去借高利贷,这钱来路清白,只不过它没那么快到账。”
郑文良沉默片时,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是不是找你爸要钱了?”
“我不瞒你郑叔,是,我问他要了一百五十万,但他要求知道这笔钱的具体用途。”
“你找了你爸,等于告诉他你们母子俩的行踪,就算你们搬了家又换了城市,他还是可以找上门。”
“所以我要找你帮忙,郑叔,我只信得过你,”周引声音微冷,“我要这个人永远也找不到我们。”
郑文良沉声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帮我们买下你朋友的那套房子,我会以这个理由让他一次性把钱打过来。”
“房子买下来,你打算怎么劝你妈搬?”
周引走到家门口,大门锁芯生锈,拧钥匙时稍微有些卡顿,他答道:“我有办法,她会搬的。”随即使劲一拧,门开了,他换上灿烂的笑容踏进家门,迎向母亲,“妈,我回来了。”
几天后,周引等到合适的时机。班会课上班主任宣布下周年级召开家长会暨期末动员大会,要求每位家长必须出席。
周引早早地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了母亲,母亲向来热衷于参加学校举行的各种活动,从来不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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