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见你问我。”
庄绍听出那意思,立马认错:“昨天太赶了,到房间倒头就睡,忘给你发短信了。”
声音的确浓浓疲倦。
爷爷的病早就知道治不好,所以丧是喜丧,连奶奶都看得开。但庄绍还是非常难过。他总记得在病房里爷爷拉着他的手那个模样,慈爱又惋惜。
相认得还是太晚了,晚到没能好好相处就已经天人永隔。
送走爷爷之后全家缓了快两个星期才从阴霾中走出,庄绍一边要照顾奶奶一边要收拾爷爷的旧物,整理好心情之后又去处理琐事,比如他昨天就为房子过户的事奔波一整天。
按爷爷走之前的意思,房子要直接过到庄绍名下,这一点奶奶跟谢明辉都没异议。奶奶是觉得这些年亏待了孙儿,能弥补多少就弥补多少,哪怕是金钱方面的呢?谢明辉是觉得无所谓,反正钱攥他手里迟早也是败光,不如交给儿子更放心。
说起谢明辉,这个当爸的真别提了,问啥都是一句“我不懂啊,我听你们哒”,哒你大爷,害得庄绍被迫成了主心骨跟大家长。
整天风里来火里去,跟办事机关、中介打交道,累得受不了的时候庄绍就想想孟野,想想他秀气英挺的鼻尖,时不时抽抽筋的小腿,一掐就喊痒的窄腰,实在憋不住了还想想他软软的嘴唇跟……
不能再往下想了,再想得犯戒。小和尚在外独当一面呢,把亲人安顿好,把这些琐碎的事办好,两人的将来就会更稳妥、更没障碍。
小和尚胸前的红领巾迎风飘扬。
除了跟庄绍讲电话的时候,孟野话少了很多。
虽然不用像以前练得那么苦了,但他还保持着每天跑几圈的习惯。进入四月以后他每天五点起,到学校先去操场跑三圈醒醒神然后再回教室背书,效果简直拔群。
路小川说以前没看出你小子根骨奇绝,居然是块学习的料!姜玥说你丫懂什么,这叫化思念为动力,他现在肯定恨不得明天就高考。
这话倒不错,孟野真恨不得明天就考试,这样就能立马见到庄绍了。
周五下晚自习踏出校门,外面黑压压一片,鸟儿都困得飞不动了,只歇在枝头敷衍地扑棱翅膀。
歇吧,歇吧,孟野心想,你们歇我不歇,老子争分夺秒,老子笨鸟先飞!想着想着他就加紧脚步走进车棚,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自行车链子掉了,操。
修了半天总算修好,骑上就是一个飞奔。春天柔暖的风从他脸颊两畔拂过,柳条初吐枝芽,清香阵阵扑鼻。
“爽!”
骑到兴头上他干脆站起来蹬,两条腿跟灌过机油一样,越骑越有劲儿,越骑越畅快,就差对着空旷昏黄的大马路嗷嗷两声了。
“庄绍——!”
“庄绍!老子车骑得可棒啦!”
你要是在旁边就好了,老子可算练出来了,你知道吗。
要么说相处久了的两口子会变夫妻相呢,孟野怀疑自己跟庄绍相处久了也变得爱发神经,大马路就乱吼乱叫。
赶回家时春雨朦朦落下,肩膀湿了一小片。他停好车冲进家门,妈跟妹妹居然都还没睡。
“什么情况,等我呢?”
“姥姥丢了!”
“啊?!”
原来于娜到家发现家里没人,打老妈的电话这才知道她今晚收账去了不在家,七十岁的姥姥不知所踪。两人碰头一合计,刚想出去找找孟野就回来了。
“愣着干嘛,找去吧!”
仨人决定分头寻,一人手里拿着个手电筒,还没到分道扬镳的地方就有发现——老太太被人搀扶着慢吞吞往回走,定睛一看那人还是周云飞,左手搀着右手打伞。
“妈!”尤英过去先是疑惑地看向周云飞,然后又看向自己的妈。她妈最近身子骨硬朗着呢,难不成出去一趟腿伤啦?
“没事吧。”
“没事没事。”老太太乐呵呵摆手,“我就是迷路了,他送我回来的。”说着扭脸瞪周云飞:“愣着干嘛,叫姨!”
……操。
周云飞叫不出口。他看了于娜一眼,于娜装得云淡风轻,其实耳根都红了。
“小周你特意送我老娘回来的?”
“嗯。”周云飞抬抬下巴,“往后别让老太太一个人到处溜达了。雁岭这地方说小也不小,今天幸亏被我遇见。”
老太太一拍大腿:“知道为什么吗,你跟咱们家有缘!哎哟哎哟我这腿,英子你快搀我一把,哎哟哎哟……”
周云飞要告辞,于娜送他出门。人一走老太太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蹦三尺高:“今天收获特别大!”
“?”
接着还咕嘟咕嘟咽凉水,差点儿没把自己呛死。
“英子我跟你说,这小子人品还真不错,虽然年纪是大点儿,但大点儿会疼人啊,大就大吧!”
“……”尤英朝天花板翻翻眼,“妈,你不会特意找他碰瓷儿去了吧。”
“那不至于!我就是闲着没事瞎溜达,正好遇见这小子。我说我饿了,他就非要请我吃顿饭,别说还挺香,那酥鸭——”
“说正题!”
老太太乐得见牙不见眼:“总而言之这小子面冷心热,人品也信得过。娜娜现在年纪是还小,但不耽误咱考察啊,选女婿要从娃娃抓起。”
“睡吧妈,八字还没落笔呢。”尤英赶紧把老太太送回房间休息,下楼就把气撒儿子身上:“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哥的早恋当妹的就跟着学,这个家没好啦。”
孟野倒挺看得开:“放心吧妈,我妹属于剃头挑子一头热,我早就审过了。”
尤英听完说什么?!他还挑三捡四,我们娜娜什么地方配不上他?
絮絮叨叨总算各自回房休息,孟野坐到书桌前翻腾书包,里头作业本跟辅导书乱糟糟的,笔也各处散落。
他一样样归置,一本本压平,收拾的过程中觉得头发散着特别碍事,就找了根皮筋扎起来。
快有两三个月没剪过头了,头发过耳,凌乱纷杂,像思念一样疯长。
他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啾啾,自己没照镜子不知道怎么样,只觉得这样更方便。
细雨落窗,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骑车去上学,小啾啾还杵在脑后,而且变得更狂野了。他像风之子一样穿街走巷,背包斜挎在背后,蓝白色校服被风吹得鼓蓬蓬,抽绳向后乱飞。
就快要解放了,快要自由了,就快要能够毫无阻碍地爱一个人了。
他甚至想张开双臂潇洒一把!当然安全起见还是算了……
再瘸一回保不齐就真成残废了,也不能让庄绍养咱一辈子不是?爷们儿就是这么顾家!
赶到学校把车一扔进教室,铃声伴着拉椅子的动静响起。
孟野倒头就睡!
“……”姜玥挠挠脸,踢了踢路小川的凳子,“什么情况,昨天刚夸他是学习尖兵今天就中蒙汗药了?”
路小川说害,恋爱中人是这样的,有时候跟二踢脚一样有时候又跟被踩瘪的气球一样。姜玥说你这都什么比喻!路小川说哥们儿自创的,怎么样,贴切不贴切?
俩人在旁边插科打诨也没把孟野吵醒。
他趴着睡得香着呢。
早自习快结束时教室里突然一阵喧闹,好像有人叫了几声班长,紧接着又安静下来。孟野在梦里骂——班长班长,班长你大爷,班长被你们累死了,跑路啦!
梦着梦着脑袋后面的小啾啾被人动了动。
……谁啊这么烦。
他迷迷登登地翻了个面。结果那人特别嚣张,又把小啾啾捋了捋。
“啧!”
猛地直起身,哗啦睁开眼,那张熟悉的脸就近在咫尺!
“头发怎么这么长了?”庄绍撑着下巴凝视他,“差点儿没敢认。”
孟野直接静止!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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