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贺胸口还起伏得厉害,几次三番地压下去的火气让他小腹隐隐作痛,但心灵的满足大于一切生理满足,很是疼惜地拍了拍小乖的后背,打开节电模式的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居然已经过去二十个小时了,他们被困在这未知的雪地里二十个小时。
情况不太妙。
“已经是第二天了,只不过现在还在刮暴风雪,本来就四个小时的光照被遮了。”
顾乖闻言‘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起远在北京的妈妈:“完了,我妈肯定打我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开始到处找我了!”
他妈妈是大家闺秀,很文静秀气的一位女士,颇有些骨子里的清高,自从他父亲去世后,全身心的投入到对他的教育和衣食住行中去,可以说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照顾他,要是发现他出事了,肯定心脏要受不了的!
顾乖的操心不是没有道理,蒋贺很清楚小乖的妈妈也就是袁佩霞袁阿姨有高血压和先天心脏病,早年顾叔叔去世葬礼上,小乖的妈妈就被送去抢救过一次,后来一直很注意养生,为的就是多活几年,健健康康的活着,相依为命地养大小乖。
不是说这种相依为命不好,只是这种爱难道不觉得很沉重吗?
蒋先生从小旁观着,无法想象要是自己每天被无微不至的关怀,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总归不会变成小乖这样,成为不敢表达自己想法的孩子。
顾乖这个人,有些愚孝,起码在蒋贺的眼里,顾乖很多时候所作的退让直接让他气吐血,偏偏小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口口声声都是一句:没办法,我妈不容易。
典型事件就不说了,还是关于梦想的事情,顾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什么梦想了。
再来就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早年小乖还没有出国深造时,每天除了书包会被袁阿姨仔仔细细的检查打理一遍,就连头发留什么款式,穿衣风格什么样子,都要管。
然后就是交往的朋友,记得上初中高中的时候,袁阿姨不止一次地问他小乖在班上都有哪个朋友,有没有早恋,有没有跟其他同学发生冲突,三天两头还要联系老师,询问小乖的学习情况。
哦,对了,袁阿姨似乎在小乖巴黎的宿舍还弄了个婴儿监控,就放在客厅和卧室,想起来就看看,想起来就看看,随时随地地透过监控软件跟顾乖对话,监督顾乖到家第一件事是洗手,然后换上家居服,最后亲眼看着顾乖吃饭,才算完。
唯一让蒋贺觉得顾乖还有点儿自我意识的地方,就剩下小乖可算还知道不能当着袁阿姨的面换衣服,知道点儿羞耻心,不管袁阿姨怎么说‘你这个人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害羞什么啊’,小乖还是会跑去卫生间换好衣服再出来。
如此没有边界感,顾乖居然全盘接受,蒋贺要是知道顾乖是真心觉得这样好也就算了,偏偏顾乖在他妈面前,和在他面前完全是两个性子,会不乐意收拾衣物,会不想吃各种健康的食物,会有小小的脾气,会赖床,会偶尔小声抱怨说拉琴无聊……
要是就这样带小乖脱离那样窒息的环境就好了!
蒋先生无法控制地想,却又到底是舍不得,他的顾乖小王子还没有看完想去的度假胜地,还年轻得很,死在这种鬼地方还不如回家去!
蒋贺:“别担心,我助理应该在联系救援飞机,一旦暴风雪停下来,我们就能获救,甚至都不必发射信号弹,咱们车子还在外面呢,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对不对?好好保存体力,好好睡一觉,吃饱喝足,比瞎操心强。”
顾乖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心慌难以控制,还想问什么,抬头却又是被蒋哥亲在唇上,他条件反射张开软唇,任由蒋哥渡来一口暖气。
又是将近半个小时的吻,亲得顾乖脑袋宕机,活像做了八百米跑步那样的运动,没力气胡思乱想,而是就着蒋哥送上来的又一根士力架吃起来,这回吃得可比上回要容易得多,他是真饿了。
蒋贺在黑暗里听着小乖咀嚼食物的声音,总感觉像是昨天小乖投喂的那只旅鼠,小小一点点,吃东西一口咬下去后,食物就被包在脸颊里,一口要吃好久好久,着实可爱过头。
“哥,你不吃吗?”顾乖这回吃到一半就发现不对了,扭头把手里的士力架也送到蒋贺的嘴边。
蒋贺侧头躲开,但想了想,又稍微咬了一口:“我不饿,你吃。”
顾乖顿生狐疑,立马去翻背包。
“干什么!”蒋贺一把捏着顾乖的手,“说了要节约体力,小乖你不听话了。”
顾乖气愤道:“我有理由怀疑背包里食物不够,不然你不可能老是不吃,你平时食量可大了!现在都快一天一夜过去,怎么可能还不饿?”
蒋贺平静道:“废话多,平时不见你这么聪明,这个时候倒是会动脑子。”
“是你太奇怪了。”顾乖依旧不被允许触碰背包,但很明白食物恐怕是真的不多,背包里之前似乎装得都是保暖用的暖宝宝和两个手电筒,食物都在另一个纸箱子里,这个背包更多的是医疗用品,里面还有几瓶能量饮料,士力架恐怕这是最后一根吧?
顾乖把手里剩下的一半士力架留下来,好好的放进口袋。
蒋贺‘啧’了一声:“一天一根,能撑十天,小乖你身体素质没我好,我两天吃一口就行,现在还很多,你省着给谁吃?我听外面的风现在间歇性会变小,到时候我看准机会就爬上去再拿点儿物资下来,你不要省。”
顾乖一向没什么主见,蒋哥说的也有道理,便在口袋里抠了抠士力架的袋子,问蒋哥:“可是你出去会很危险吧?哎,太危险了,要是被吹跑了,我怎么找你呢?怎么救你?”
“你是完全不相信你哥的实力,我像是那种会被风吹走的人?一百七的重量,你觉得谁吹得动?”
蒋贺身高近一米九,一百七的重量完全不胖,甚至还应该再重点,他锻炼得太频繁了,体脂率低得可怕。
顾乖窝在蒋哥怀里的时候,要是没有厚厚的衣服做垫背,指不定要发牢骚说躺着不舒服,硌着他了。
“车子都吹得动好嘛?”顾乖抬头看了一眼被车轮子封住的出口,忧心忡忡,“而且首先得先把车子抬上去吧?我们这里连个合适的落脚地方都没有,哥,我们估计抬不动……”
“抬不动那就等暴风雪停,到时候让直升机把车子拉上去。你脑袋记乐谱就行了,不会动就不要总动,动脑筋也算燃烧脂肪,你够瘦了,别瘦死了。”
蒋先生嘴里云淡风轻地哄顾乖,实际上自己抬头看那重达两吨的越野,心中也是一阵发凉。
顾乖却是很好哄,听了蒋哥的话还笑了笑,脑袋依偎在蒋哥的怀里,仰头看蒋哥,哪怕是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也这么依赖极了地看过去,洋娃娃似的眼睫毛眨了眨,说:“哥,有你在真好。”
蒋贺当下听见自己从胸腔里震出一声低笑,笑声不知道是觉得小乖可爱,还是笑自己沉溺这种当事人毫无自觉的暧昧很愚蠢:“废话,我永远在。”
两人没说话了,顾乖以为哥可能在闭目养神,于是他也闭上眼睛,准备用睡觉来保存体力,谁知道下一秒面上便是一团暖气铺面而来。
他习惯性地张开唇。
哥的吻果然落了下来,持久又温柔。
一直接吻也很累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面他们几乎没怎么动,只是两瓣唇片相叠而已,就是不分开。
顾乖觉得奇怪,就这么贴着也算取暖吗?
但他懒得问,也不认为蒋哥会是因为无聊才一直贴着自己的嘴唇,肯定是为了取暖啊,要不然是为了什么?
而且好舒服啊。
蒋哥的唇像蒟蒻……
顾乖胡思乱想着,渐渐又睡了过去,没办法,这样无聊的时候,除了睡觉也就是睡觉,聊天只会吵架,还不如睡觉。
只不过这回叫醒他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他呱呱乱叫的肚子。
顾乖很为难地坐起来,捏了捏自己虎口的穴位。
蒋贺动作迅速地连忙去拿出第二个手电筒打开照亮狭小的避风雪洞:“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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