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炀却能够分辨出来他在喊他:“别…别哭……”
“小金鱼。”
许炀的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他却还在努力地咬清楚字音安慰小金鱼:“你坚持一下,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才六岁……你会长大,也会忘了我的……”
许炀闭上眼睛,刚刚被打折了双手双腿都没有哭,现在却掉了眼泪:“你总会忘了我的。”
忘了他也好。
这么痛苦的记忆……
可别给他的小金鱼留下阴影啊。
许炀被拖着上了车。
他强撑着一口气,本来都要散了的,但在看到他们给还关着小金鱼的屋子里落了锁后,大脑有一瞬的清明。
……不对。
这些人…跟他说谎了!
他们是不会动手处理小金鱼,可是没说不让他自生自灭!
……该死。
许炀咬着自己的舌尖,让自己勉强保持清醒。
他们也不打算亲手杀死他,他们要把他丢在河里,他还有机会。
这座城市唯一能溺死人的河只有一条,那条河有一个渔夫在摆渡。
这些人不知道。
人,真的拥有无限的潜能。
或是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爆发,或是为了保护什么重要的事物而被挖掘出来。
许炀在被丢进河里的那一瞬间,就在努力不让自己沉没下去。
憋着那口气,顺着冰冷刺骨的河流而下,瞄准了在水里的桥柱,用自己的脚腕堪堪勾住。
好在今天没风,水流不急。
好在许炀学过游泳,他很能憋气。
许炀浑身已经彻底没了知觉,别说什么疼啊、冷啊,他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感受不到了。
他只能凭借着意念强撑着。
他记得——
他记得那个渔夫的眼神很好。
那天坐船的时候他跟他们炫耀过,说他是叉鱼的好手。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
哪怕只是这么一点。
那个渔夫在许炀快要失去意识、被水淹没的刹那,看见了许炀。
这里总有人投河自尽,渔夫一开始以为是挂在桥柱的浮尸,打浆过去后,心中一惊,赶忙把人捞上来就近靠了岸后做了个简单的急救后,就要打120,但是许炀却拼着最后那口气抓住了他的手:“110.”
他说:“110,叔叔,救救我弟弟……”
渔夫看着他这张已经快要看不出人形的脸,终于想起什么:“你和你弟弟坐过我的船!”
许炀撑着最后的力气,清晰明了的告诉了渔夫小余今在的地方要怎么走,他就在旁边听着渔夫打110,把他说的路线都复述了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渔夫对着电话还要再说句什么,却忽然有人抢走了他的手机,摁断了电话。
许炀在彻底失去意识和所有有关许炀的一切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命硬的人才能够在南界活下来,你够格了。”
那个声音,是那个保安的。
也就是那个表面效忠他的生父,实际效忠他叔叔的严兹。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结束了qwq
第79章 七十九尾金鱼
医院里乱成了一团。
院长从未见过荣荀这样的神色。
他倒是没有甩冷脸, 也没有摆出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平静,才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感。
没有人敢多说话, 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停下来。
他什么都不用说, 光是站在那,就让每个人恨不得自己现在忙碌到最好脚不沾地。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们显得着急紧张。
从余今被他亲手抱上救护车送急救检查确认没问题后转单人病房,荣荀就没有问过一句余今怎么样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紧张余今。
因为荣荀已经在余今的病床旁边坐了一天一夜。
不带挪位、不带合眼、不带喝水吃饭上厕所的那种。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上演什么八点档的煽情戏码,红着眼眶握着余今的手一脸紧张憔悴, 可丨荣荀真的没有。
他只是坐在那, 没有碰过余今哪怕一下。
就那样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
新来的不过一年的护士来换葡萄糖点滴时,还被他吓到了。
出来后还在那问护士长说守着的真的是家属不是仇人吗?
因为荣荀那样子……
比起陪护,更像是想要杀了余今。
院长关好门, 看着睡得安静的余今,确认他没什么事后, 松了口气,主动跟荣荀说:“你不知道, 他刚来医院没多久的时候也因为这两个字应激过。”
那时候荣荀还不知道余今也来了南界, 没有资助医院,也没有关注到。
院长见他不吭声, 便继续说:“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对这两个字也有应激反应,是不小心让他看见了个同名的病人。那个时候他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攻击性, 砸了玻璃制品, 拿着碎片, 不仅想要自杀, 还对别人也有很强的攻击念头。”
“我们没有办法控制。”
但是后来, 余今不知道怎么的, 捂着脑袋痛苦地呢喃着要活下去,而且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又陷入了昏迷。
他再醒来后,又重新开始计算了重置的时间。
他人是稳定下来了,但是精神状态更差了。
从那以后就经常发呆走神,眼里出现的最多的就是茫然。
那时候他还会跟主治医生们说几句心里话,可他说得最多的就是——
“我好像忘了不该忘的人。”
院长猜测,这就是余今不断重置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在想要遗忘的同时,也想要记起谁。
.
荣荀没有说话。
他拜托纪总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忙调余今的档案,他看过。
因为那天台风过境,突如其来地暴雨让泥石流封了路。
小余今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他被丢入河里的两天后了,他陷入了昏迷。
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被找到的五天后。
加在一起,正好是七天。
荣荀当年知道余今的病后,一度很懊恼后悔,甚至厌恶自己。
如果不是他跟余今说那些话的话……
但最令他厌恶自己的,不是因为他跟余今说那些话导致了余今这样。
而是他发现他骨子里那些阴暗的东西纠缠着他,早就将他好不容易塑造在心里的那些良善冲垮。
他的本性暴露了出来。
就连小金鱼都没有豁免。
他当时……
他当时居然有一瞬地欣喜。
因为这样,他和小金鱼提前重逢了。
他见到小金鱼了。
小金鱼的爸爸妈妈不要小金鱼了,那是不是就代表着……
小金鱼彻彻底底属于他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刹那,他的血液都沸腾了,恨不得当即立马去找小金鱼,把小金鱼永远地藏进自己的骨子里。
但同样也有一盆冷水狠狠地从他的头顶浇下。
他的血是热的,脑袋和心却是冷的。
在那一刻,荣荀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变成了一个怪物,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怪物。一个会伤害小金鱼的怪物。
这个认知让十七岁还未满的荣荀害怕。
所以他朝着自己的心口处来了一刀。
他想杀死自己。
可在下手的时候,荣荀又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他死了,无依无靠的小金鱼要怎么办?
于是那把刀偏离了点,虽然是把他送急救了,但确实也救下来了。
还阴差阳错地让荣家一些没有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的老人对他的伤势纷纷起了猜测,对他的亲生父亲和他的叔叔都起了疑心。
这个伤就留在了荣荀身上,时刻提醒着荣荀。
他得学会做一个真正的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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