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航看着他不说话,心道合什么合,你人都是我的了还提什么合同。
赵恺乐讪讪闭了嘴,仍然有点尴尬,而后起身装模作样地说要去隔壁找点东西,展航也没拦他,默然目送他走了。
待赵恺乐离开,他忍不住坐下来回味对方刚才的表情,越品越觉得自己干得漂亮,看来以后光做不行,还得多说。
片刻后电话声响,是任贾源的。
《利剑》的热度开始缓缓下滑时展航便没再怎么管这部剧的后续宣传了,任贾源也许久没有打电话来,这一通电话过来,展航还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接。
没准是要聊聊年底拿奖的事?
展航按下接听,嘴里客气道:“哎,任导,你好你好,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
“小航。”任贾源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没有往常那么平缓:“你......你知道展鸿远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展航一听到这三个字就要下意识皱眉,语气则不怎么改变,揣着明白装糊涂,反问道:“什么?您说哪位?什么远?”
任贾源叹道:“你就别瞒我了,他告诉过我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小航,我知道,你自尊心强,入圈这么些年都没靠过你爸,但是《利剑》这部剧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归根到底都是他追了笔这么大的投资,咱们才能把剧做的更好,你说是不是?父子哪有隔夜仇,你再不想继承他手底下那些企业,也不用闹得这么僵。”
展航听到展鸿远编给其他人的理由居然和赵恺乐之前脑补的一模一样,当即也不想生气了,于是语带嘲讽地问:“您总不是打这个电话来劝和的吧?”
“那倒不是。”任贾源想了想,沉声说:“前两天我去他公司旁边参加一个研讨会,看门口停了辆法院的车.......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想着来问问你。”
展航闻言,心脏重重跳了一下,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某种猜测即将应验。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沉默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是,他的公司涉嫌违法经营被查封了?”
任贾源只说:“我不清楚,现在情况不明,别急着下结论......”
他嘴上这么说,听的人和说的人却都心知肚明,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上面严抓严打,即便是展鸿远这样盘桓多年的深水巨鳄,也可能需要玩一招金蝉脱壳才有机会安全脱身。
任贾源未必不知道展鸿远的在干些什么行当,只是圈子里有自行运转的一套潜规则,大部分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之所以会关心展鸿远的去向,大概率是因为不想年底《利剑》拿奖相关事宜被展鸿远的烂账拖累。
“我会尝试联系他。”展航说。
任贾源仿佛稍微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吐了口气道:“好,咱们也先别多想,你好好忙自己的。”
展航嗯了声,而后与他告别,挂断电话。几秒后给展鸿远拨去一个电话,不出意外地听到一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站在房间里半晌没有动,也说不上来得到这个消息后心里究竟是什么样一种感觉——兴奋?焦虑?或是欣慰?也或许兼而有之。
展鸿远本人究竟得到什么样的下场他丝毫不关心,但唯独他们在血脉上的这一丝牵连,很可能会严重影响他后续的一切发展。
如果被人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这样一个逍遥法外,视为人原则底线为无物的人.......
他无法再往下想象,也无法确定此时此刻,在这个圈子里,还有多少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人存在,甚至很有可能,之前混进助理组的那个女孩也并不是一个偶然的疏漏。
焦虑感一漫上心头,展航只觉眼前的灯光都变得有点晦暗,脑中闪过无数个人的姓名,都被他一一列入怀疑名单。
次日,展航让赵恺乐和导演要了个假,吩咐丁鹏驱车回A省,他记得展鸿远给某个情妇也买了一栋房,就在A字区。
开出时还是清早,到地方已经是午后,三人在车上简单吃了点东西,丁鹏留在车上,赵恺乐跟着展航下车去找人。
大门口是开着的,庭院和上次来时没什么两样,甚至修剪得更为精美。展航沿着中间的石子路走到正门口,抬手按了两下门铃。
赵恺乐跟了一路还没有搞明白展航今天突发奇想的是要干什么,但直觉他心情不太好,没有多问。展航等了一分钟见仍没有人应门,于是带着点火气懊恼地拍了一下门。
片刻后,门终于打开了,里面站着个形容憔悴头发颇乱,仅穿了件单薄睡裙的女人。
双方打了照面都是一愣。
赵恺乐还记得上次见她的时候妆容精致得体,眼神温柔明亮,和眼前这位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岁。他不由面露惊愕,心道一段时间没见,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女人认出展航是谁,神色几变,最终归于平静。
她抬手,准备将门一掩,嘴里淡淡道:“展鸿远不在这里,今天不方便接待你们,快走吧。”
“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展航一脚挡在门缝处,伸手抵住门板,迫使她合不上门:“告诉我。”
女人奇怪地打量他一眼,费解地问:“你不是不认他这个爹吗?”
展航正待说点什么,她又喃喃自语道:“哦,是怕他的事儿牵扯到你,所以你着急了......”
“你也联系不到他?”展航不想听这些废话,开门见山地问。
女人低笑了声,将手垂下,顾自转身往里走,缓声说:“我哪有这样的资格。”
展航和赵恺乐对视一眼,跟着她进了房间。
一楼的装饰比他们第一次来时华丽了许多,但屋内没有拉开窗帘,光线晦暗,一片森森,一些艺术性的画作在这样的氛围下看起来就会变得异常可怖——它们俱是女人的手笔。
“他听到风声,第一时间就跑了。”女人端来三杯茶水,光着脚踩在地上,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凉意,躬身将杯子一一摆放在他们面前,嘴里却如同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般,语气十分寻常:“带着他的......爱人?”
赵恺乐不明所以,说了声谢谢,而后疑惑地看眼展航。
展航问:“走之前没和你说什么?”
女人顾自喝着水,伸手挽了挽头发,漠然说:“能跟我说什么?他从不和我谈及他的生意,我就是个拿画笔的,他说了我也不懂。”
展航道:“总该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女人说:“他去了哪里和我都没有关系了。”
赵恺乐观察她的表情,似乎能感觉到她心底那股寒意——她无法接受展鸿远在面临这样的危难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在第一时间把她丢弃,她总是以为自己在展鸿远心里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他总有一天会为了自己回头是岸。
“他说他欣赏我的作品,所以才花高价买它,我居然都信了。”女人伸手,轻轻抚过墙壁上的画框,手指雪白细长。
她已经哭了几天,眼泪流得差不多了,此时想再哭也哭不出来,语气甚至已经带上了一点洒脱的自嘲。她对展鸿远仍然怨恨,但也在这段时间里看清了些什么,不再抱有幻想。
展航知道问到这里已经再也问不出什么细节来,只得放弃,决定给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一个忠告:“我建议你趁早离他远远的,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人低笑起来,转头看他:“他告诉我的那些.......关于你们母子的事,也都是他编出来的瞎话,对吗?”
展航没有回答,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女人点点头,缓缓收敛了笑容,低声说:“我明白了。”
听到这里,赵恺乐总算模模糊糊明白了个大概,于是弱弱开口安慰道:“你们还没有孩子.......展鸿远也还不是你生命的全部,都可以重头再来的,你别太灰心。”
闻言女人怔了一下,沉吟半晌,眼眶微红地看向墙壁。
赵恺乐:“.......”
展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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