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淡淡道:“切磋就不用了吧。”
我其实有点想回家了,因为我没出息地又开始想念卓文扬。程亦辰说他今晚会来家里吃饭,我回去得早的话,他有可能还没走。
但意识到我这又是在往犯错的回头路上走,我就赶紧叫停自己的胡思乱想,笑着应道:“好啊,一起去玩两把。”
大伙在网吧里连坐,我身为娱乐主播,小号不少,于是随便掏出一个段位跟他们差不多的号来陪他们一起四排。韦远韬则表示他的号段位太高没法排,就在边上看热闹。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觉得基本上我是在脚踢幼儿园,拳打敬老院。把把都是我一个人在兴风作浪,大杀特杀,对面有人甚至气到骂我是外挂狗。
带着他们连吃了几把鸡,耳边此起彼伏的“竟神威武!”“竟神牛逼!”令我十分汗颜,但也相当快乐。
LEE说得对,人在有其他东西可专注的时候,确实可以暂时将一些人和事从脑子里赶出去呢。
玩到大家尽兴,准备散场各自回去的时候,韦远韬突然对我说:“加个好友吧。”
旁人笑道:“韬哥是要虚心求教了吗?”
韦远韬说:“是切磋切磋。”
待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深了,我还是兴致勃勃的。
推开家门,见得屋里的灯却还是亮着的,我不由纳闷,不是让程亦辰不用等门了吗。
定眼一看,却发现卓文扬坐在客厅沙发里,正盯着我。
我蓦然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就站直了。
看见他,我是发自心底地快乐,但他的表情,又让我那刚探出头的雀跃缩了回去。
“你回来了。”
我站得笔挺:“是的!”
“今天考得如何?”
“会的都认真写了,”我老老实实地,“选择题不会的我都选C了。”
他微微皱眉,道:“为什么都选C?”
我说:“因为物以C为贵!”
卓文扬没有笑。
一直很捧场的他,对我的这个冷笑话没反应。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微微皱眉道:“你又喝酒了。”
“……”
他眉间的纹路变深了:“怎么回事,不是答应过不随便在人前喝酒吗?”
这一瞬间,我猝不及防地觉察到了来自他的压迫感。
这是在此之前我从未体会过的。他一直是个温和冷静的人,连不悦的情绪似乎都很少有。
我没见过他发火,也没想过他会发火。
而他这样站在我身前,审判者一般,我竟本能地,不由自主地觉得心虚和胆怯。
我突然意识到,我是怕他的。
不知为什么,我会对他心生畏惧。就像面对狮子的羚羊一样。
明明他很自制,我也没亲眼见过他被激怒的样子。
而这心底冒出来的战栗,就好像我曾经感受过他的怒火似的。
“抱,抱歉。”
站得太近了,他的气息仿佛都能吹拂过我的鼻尖。这种一度让我心动心折的距离,现在却让我觉得极其紧张。
默不作声了一会儿,他突然对我伸出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他会对我动手的错觉。
在来得及思考之前,我已经本能恐惧地抬手护住头:“我错了!”
他愣了一愣。
我急促地说:“我错了!”
他的手悬在空中,终究没有触碰到我。
过了一刻,他把手慢慢放了下去,然后低声说:“你没错。”
我还是不敢动。
“对不起,”怕我没听清似的,他又说了一遍:“你没错。”
“……”
他说:“对不起,林竟。”
卓文扬走了。
我以为他原本是打算在这边过夜的,但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那样离开了,一言不发。
第二天他没再来,第三天他也没来。
整个星期,他都没在家里出现过。
这让我很难受,也让所有人都觉察出异样,连程亦辰都悄悄问我:“文扬和你吵架了吗?”
吵架可能谈不上,因为严格来说我们并没有发生实质的争执。
但他就好像是,决定退出我的生活了一样。
对此我不能理解。他这样做,是因为我又喝了酒吗?虽然言而无信确实令人生气,我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但不至于如此吧?
抑或我的所作所为,对他这种讲原则的人来说,真的就是不可原谅?
按LEE说过的规则,这种时候我如果追着缠着,只会适得其反,让他更厌烦。
我只能自觉一点,努力忍耐,远远地等待着,煎熬到他释怀为止。
在这无限自我怀疑自我谴责的痛苦里,我急切地需要有别的事和人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
然而柯洛的一颗心都在S城,看起来比我还受折磨,跟他聊起来就跟比惨大会似的。
于是袁可可成了我缓解情绪的出口。
袁可可出于母性的温柔和人性的光辉,会在我深夜失眠找她诉苦的时候,强打精神给予我安抚,耐心回应我那些不明所以的哀嚎。
只不过我很快意识到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她太忙了,暑假里她打工赚学费的行程排得满满的,我不再好意思总在半夜三更把她吵起来。
幸而有个真正的闲人出现了——韦远韬开始会来找我打游戏。
以往见了我就面无表情的他,在跟我打过游戏之后,态度明显友善了起来。
他甚至于来捧场我的直播,偶尔挺大方地打赏几个飞机火箭,还捞了个房管当当,时不时在我直播间里大讲骚话,屡屡夸我:“这个逼有点东西。”
跟韦远韬接触得多了以后,就会发现他其实也没有高傲得那么讨人厌。因为他技不如人的时候,至少愿意甘拜下风,虽然那张嘴说话不中听,心眼还是颇实在的。
而在游戏里和对手周旋,精神高度紧张,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卓文扬的身影也就在枪林弹雨中变得模糊了一些。
这种止痛药一样的感觉让我迅速沉迷了。
想想我也怪厌恶自己这种状态的,暗恋这玩意儿真是特么矫情,明明恋都没恋过,却好像失恋了一万次。
这天韦远韬问我:“你今晚怎么还没开上线,要鸽我?”
“不是我想鸽啊兄弟,我显卡出问题了。”
“那什么时候能好?”
“这就不知道了,我还在想办法修复。”
韦远韬听起来十分不耐烦:“真麻烦,我去给你看看。”
我十分惊讶:“什么?你还会修显卡?”
他说:“本少爷有什么不会的?”
韦远韬到了楼下,第一句话就是:“你住的这地方有点偏啊。”
“……还行吧。”
老T城人总觉得只要二环以外那就是乡下。
开门进去,陆风和程亦辰正在沙发上挨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见我带人进来,程亦辰笑着打了招呼:“小竟的同学吗?”
“他来帮我修一下电脑,”不敢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我赶紧拉着韦远韬往卧室走,“你们继续看电影啊。”
韦远韬直勾勾地盯着陆风,半天没说话。
进了房间,关上门,他才小声说:“卧槽!”
“……”
“我刚刚没看错吧?!”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内心毫无波澜:“没看错。”
“是陆风吗?真人吗?他来这种地方干嘛?体验一下底层老百姓的生活?”
“你别忘了你是来帮底层老百姓修电脑的,”我说,“赶紧干活吧你!”
韦远韬从包里掏出个盒子:“把这装上不就行了。”
“……”原来所谓的修,就是拿块新的显卡来换上。
完成了钞能力式修理,电脑画面恢复正常了,韦远韬又从包里拿出他的电脑:“速度点,搞起来,快点拉我进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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