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禹忍不住叹了口气。
撇开别的不谈,他其实觉得裴瑾文追求自己的态度更像是在捕猎,先是耐心十足地布下天罗地网,但一次失手之后,知道猎物一定会因此心生警觉,就开始变得冒进和急于求成。
当然这很正常,再者,他本来就不打算接受,也就无所谓这个方式好或者不好,反而觉得能快刀斩乱麻是件好事。
于是苏闻禹坚定地摇了摇头:“瑾文,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
这话说得果断,果断到裴瑾文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忍不住苦笑道:“闻禹,我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抵触,给我一个机会。”
“你不用承诺我什么,也不要觉得有任何负担,在这期间,可以选择我,也可以选择别人。”他的姿态越放越低,清润的嗓音也带上了一丝恳切:“哪怕到最后只能做朋友,也很好。”
苏闻禹听得愣了一下。
不知怎么地,一瞬间脑海里冒出来的,居然是霍城微微发哑的低沉嗓音。
“那些什么公平竞争,给个机会的鬼话,都是骗人的。以后要是再有人和你这么说,千万不要信。”
等等。
反应过来以后,他立刻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略带歉意地开口道:“瑾文,为了彼此都能更自在,我们以后还是尽量少见面吧。”
裴瑾文神色微僵,脸上霎时沉了一瞬。
算计人心一事,他从来驾熟就轻,那些步步为营的手段,在大部分时候也都无往不利,唯独在苏闻禹身上尝够了挫败的滋味。
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表露心迹之后有可能会被冷待,但是他没想到,只是稍微流露出那么一丁点靠近的意图,就会遭到这样强烈的抗拒,连一丝余地都不给。
温和的面具霎时裂开了一道缝,到了这一刻,裴瑾文终于禁不住泄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
焦躁和不甘同时涌上心头,长久积累的渴望瞬间迸发,让他不自觉地往前一步靠近,然后猝不及防一把捉住了青年白皙的手腕。
然而下一秒,苏闻禹竟然想都不想直接挣开了。
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条件反射,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裴瑾文也愣住了。
半晌过后,他咬牙死死绷住下颔角,半眯着眼,逐渐挤出一个艰涩又难看的笑。
“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裴瑾文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牢牢攫住眼前青年的一张脸,不放过上面的任何一丝表情,沉声说:“你对霍城,也像对我一样苛刻,拒绝的时候毫不留情吗?”
“当然。”
甚至更苛刻,更冷酷,而且是一次又一次。
“直到现在都是?”追问的语气逐渐透出尖锐,几乎咄咄相逼。
“……”苏闻禹莫名神色一滞。
是,或者不是。
多么简单的问题。
可是他喉结微滚,几次张口,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良久过后,苏闻禹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在说:“抱歉瑾文,我想你以后还是不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
裴瑾文走后,苏闻禹心情有些不虞,又要等刚外出的徐弈棋回来,就开始在工作室里漫无目的地走动,顺便和工位上的新老同事聊天叙叙旧。
这里最近没什么大变化,连艺术长廊上挂着的作品也没怎么变,还是上次看过的那些。
同事小雷一个人在旁边整理,似乎正准备把几幅画从墙上拆卸下来。
“我也来帮忙吧。”见状,苏闻禹立刻凑上去搭了把手。
“谢了。”小雷回过头,冲他感激一笑。
“不客气。”苏闻禹也回了个笑,可收回视线时余光一瞥,正好看见画上熟悉的景致,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霍城的作品。
“这画……不挂了?”
“嗯,这是优秀学员作品,他以后不在工作室继续参加艺术培训了,就说要把这些拿回去。”
“哦,是这样。”苏闻禹嘴唇微抿,没再说什么。
但小雷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回去了,开始聊起这位阔气的大客户:“这位先生天赋很好,学得很快,就是稍微有点吓人,一点都不像是来学习的,像是上面领导来视察,前半个小时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他是工作室后头高薪聘请进来的高级美术教师,神经线条粗,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又不八卦,不像小沐她们几个一样知道点内情,根本就没猜出霍城和苏闻禹之间的关系,所以说这些话一点都没有顾忌。
“原本之前都定好了今天上午过来取画的,结果昨天傍晚的时候突然说要改个时间,要不然这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
苏闻禹登时就是一怔。
轻飘飘的随口一句话,却让他心口重重闷跳了一下。
霍城一直是一个计划性很强的人,每日行程更是有专门的安排,临时变动的情况极为少见。既然早就约好了今天上午来工作室,又怎么会到了昨天傍晚才紧急通知改期。
而且昨天傍晚……苏闻禹目光微动,面上极快地掠过一丝异色,而后,静静地垂下了眼帘。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在一起,然后,他接了一通徐弈棋的电话,通知他今天上午去工作室。
霍城,是想要刻意避开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我以后,都不会让你觉得困扰和为难。”
是了,因为他要履行他曾经的承诺。
苏闻禹眉心微蹙,忽然又想到了昨天刚碰面时,男人神色仓皇,语气急促,脱口而出:“闻禹,我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故意出现,不是故意找你,不是故意来打扰。
原来那时候,霍城是想要向他解释。
至于最后为什么没说了,也许是觉得没必要,也许是觉得……说了自己也不会信。
身侧的手悄悄紧握,苏闻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闭了闭眼。
在一片寂静里,感受到一股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悸动。
他必须承认,他对霍城,真的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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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有了软肋
入秋之后的燕城气温不断走低,天空终日阴云密布不见太阳,夜间还时常刮过大风,随之而来的是连绵的暴雨。
雨水纷纷打在玻璃窗上,等势头减弱,就绵延出一道道痕迹,发出的声响噼里啪啦,却半点没有影响到窗边交谈的两人。
办公桌前,盛煜川一边翻看底下人送上来的资料,一边啧啧感叹:“裴家现在融资困难,已经开始拿原始股套现,别是非法集资吧?”
霍城一听,嘴角立刻讽刺地勾起:“大部分是。”
“嘶——”盛煜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咋舌道:“疯了吧?还真是孤注一掷啊。”
“是垂死挣扎。”霍城纠正。
“不过无所谓,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性可言了。”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头钢笔的金属外壳,半垂着的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利芒。
他不可能放过裴家。
动手脚的车,被收买的同事,从他们敢丧心病狂地对苏闻禹下手的那天起,就已经是站在了全然的对立面上。
当时只是小作惩戒没有算总账,不过是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的残余势力在走投无路没有任何顾忌的时候,必然会变得穷凶极恶,反而容易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
而到了今天,所有可能引发的危险已经被他一步一步地全部拔除,那么,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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