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可算回来了。”
这话听着相当感慨万千,相当沧桑,甚至开着叉。
“怎么了?”江阔摸黑走过去,把粥放到了桌上,转身凑到床边。
“给倒点儿水。”段非凡艰难地说。
“水在哪儿,”江阔问,“杯子在哪儿?”
“开灯,”段非凡发出叹息,“你是蝙蝠吗……”
“滚。”江阔摸回门边,把灯打开了。
段非凡趴在床边,从被子里伸出的一条胳膊搭下来,手冲他招了招:“赶紧的,水。”
嗓子还是叉着的。
“你渴成这样了,自己下来喝一口不行吗?我要是按您的指示就把你扔这儿不管了你是不是当晚就死这儿了。”江阔手忙脚乱的,段非凡的杯子就在桌上,他拿了暖水壶不会开那个壶盖,又按又抠的弄了好几下才发现是他妈拧开就行。
“头晕。”段非凡说。
“你这是烧到多少度了啊?”江阔感觉自己那天发烧都晕倒了也没感觉头晕。
水倒得有点儿急,有一半浇到了桌上。
他又伸手把水扒拉到地上。
感觉水好像有点儿太烫了。
再看一眼,发现还有一个开着盖儿的壶,他走过去看了一眼:“这水是哪天的?”
“早上晾的……”段非凡说,“阔叔,要不直接来点儿自来水吧。”
江阔没说话,把这壶凉水兑进了杯子里,拿着杯子也顾不上别的,直接踩到了楼梯上,把杯子给了段非凡。
碰到他手的时候发现是滚烫的,感觉比下午那会儿更烫了,连带嘴唇都有些发干。
“你这是烤干巴儿了啊。”江阔说。
段非凡没理他,灌了一杯水下去,往枕头上一倒,拉长声舒了一口气。
“还要吗?”江阔问。
“不用了。”段非凡说。
“有体温计吗?”江阔把杯子放回桌上,“上回那个电子的,你还给吕宁了吗?”
段非凡没说话,手搭在眼睛上。
“医务室有人值班吗?”江阔问。
依旧没有得到段非凡的回应,他又踩上楼梯:“段非凡?段英俊?”
“嗯。”段非凡应了一声,“别跟我说话,难受。”
江阔立马手一推床沿跳下了楼梯。
这一瞬间的感觉非常不爽。
非常不爽。
很尴尬以及没有面子。
以为谁多想跟你说话啊?不就为了验证一下你死没死吗!
段非凡的杯子是个吸管杯,江阔试了一下,是可以密封的,于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又兑了一杯温水,盖好扔到了段非凡枕头边,然后关灯走出了107。
就没受过这种气。
更不要说是第一次伺候人的时候受这种气了。
他怒气冲冲回到了119。
“多少度啊他?”马啸问。
“没量,”江阔说,“没有体温计。”
“有。”马啸马上起身从唐力桌上的笔筒里拿了个水银体温计出来,递给他。
江阔并不想再过去给段非凡量体温,但马啸都递到眼前了,他只好先接过来看了看:“这东西是需要常备的吗?”
“不是,”马啸说,“李子锐感冒的时候在医务室拿的。”
“李子锐……什么时候感的冒?”江阔愣了。
“放假前。”马啸说。
江阔有些不好意思,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事儿。
马啸站在他面前,似乎是在等待。
问完了吗?问完了去给段非凡量体温啊。
江阔很无奈地拿着体温计,又出了宿舍。
这回他没敲门直接进了107,不给我面子,我也就不讲那么多礼貌了。
开灯。
拧开体温计的盖子,拿出体温计。
甩。
再甩。
也不知道甩够了没。
所以又甩了一下。然后对着灯看了一下。
“你大爷。”江阔说。
甩反了。
他又重新甩了一遍。
然后拿着体温计重新踩上楼梯。
段非凡脑袋在那头,他不得不脱了鞋,跪在床沿儿上蹭了过去。
“哎,”他拍了拍段非凡的胳膊,“不是我想吵你休息,马啸说得量个体温。”
“嗯。”段非凡应了一声,但是没动,不知道是烧迷糊了还是睡迷糊了。
江阔拉着他胳膊,把体温计夹好了,也不知道放对地方了没,就这么着吧。
段非凡胳膊也很烫,有薄薄的汗。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是得把被子盖好还是该给他掀了。
最后决定维持现状。
在屋里愣了十分钟,他又再次爬了上去,从段非凡胳膊下面把体温计拿了出来。
然后偏过头对着光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
不得不说水银体温计这种东西,对看的人十分不友好,江阔连着转了三圈也没看到水银的线在哪儿。
“我来吧。”段非凡终于开口。
“我会看。”江阔说。
“看完我烧都退了。”段非凡哑着嗓子说。
“三十八点四。”江阔说,“看到了,三十八点四!你这有点儿高啊!”
“一般。”段非凡说。
江阔跳下床,拿出手机开始查,发烧38.4……
答案也不太统一,一会儿看到说38.4是低热,一会儿看到说38以上是中热,不过可以肯定39以上才是高烧。
他一直觉得超过38度就是高烧了,闹了半天居然还不配。
“段非凡,”他看着手机,“你也太虚弱了,你这就是个中低发热,这就动不了了,体质不行啊。”
段非凡没说话,江阔听到了他在笑。
“我那次发烧也三十八多吧,”江阔说,“也没成你这样。”
“您晕倒了,阔叔。”段非凡提醒他。
“但是后来我就没事儿了啊。”江阔说。
“我这还没到后来呢。”段非凡说,“明天我就能正常去兼职了。”
江阔抬头看着他:“你是马啸吗?马啸那么困难都知道得休息几天呢,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这活儿得熟手才好干,”段非凡说,“我要不去,就得临时再找,效果肯定不好。”
“你就知道了?”江阔说,“就你一个熟手吗,人就不能再找个熟手。”
“所以啊。”段非凡说,“我更得去,为了下次还能有活儿。”
“靠。”江阔说。
沉默了一会儿,江阔把体温计收好:“还喝水什么的吗?我回宿舍了。”
“嗯?”段非凡转过了头,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段非凡给人的感觉就是游刃有余,无论什么事,都能处理得了,但现在发着个配不上高烧的烧,转头这么看着他的时候,江阔却莫名其妙地感觉他有些无助。
最近被马啸的事儿和打工折磨着,江阔感觉自己是不是同情心有些泛滥了。
“我上个厕所。”段非凡说。
“啊?”江阔愣了愣。
上厕所就上呗!还需要报备吗?
“尿尿。”段非凡补充说明。
“那你尿去啊,”江阔说,“怎么是让我给你找个脉动吗?”
“扶我一下,我头晕,”段非凡笑了起来,“你平时看着智商也没这么低啊。”
“滚啊。”江阔过去站到了楼梯上,伸出手。
但很快发现段非凡好像坐起来都有点儿费劲,他只好又上了床,抓着段非凡的手,把他拽了起来,然后退回到楼梯上。
“抓着我手,”他一只手抓着楼梯,一只手伸给了段非凡,“撑着我手下来就行。”
段非凡坐在床边,脚踩着第一级楼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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