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付嘉也开始咳嗽,是被一个班的同学传染的。他把这事告诉徐书原,添油加醋地说自己如何如何难受,咳得觉都睡不好,徐书原也没有说什么。
当天傍晚,他去喂兔子。
兔子不是真兔子,是他们俩在校外收养的一只流浪猫,灰白杂色,又胖又傻,名字他乱取的。
兔子的纸箱里有徐书原留给他的一壶水。壶应该是买牙膏送的,壶身上的字都已经磨淡。
他嫌弃地看了半天才挣扎着拿回去,只尝了一点就不肯尝了,质问徐书原:“你给我留个破壶干嘛呀,里面的水还是馊的。”
徐书原在自习,晚上十一点时回他:“没买到冰糖,我拿枇杷叶煮的,小时候姥爷用它给我治咳嗽。”
“哪里来的枇杷叶?”
“外面摘的。”
付嘉心里飘飘然,因为觉得徐书原特别在乎自己,而自己并不在乎他。后来水也没有喝完,抿了两口就全倒了。
在他回想这些的时候,车厢里始终沉默。徐书原靠着车座闭目养神,那女人则在慢慢抚摸自己的肚子,神态很温柔。
付嘉无声地吸气,两颊肌肉僵硬地牵起嘴角,对着后视镜叫:“徐书原。”
徐书原睁开眼。
“把你手机号告诉我一下吧,我存起来。”
路灯斜笼着他的脸,轮廓生硬。他定定地凝视着付嘉,却又不作声,只是凝视着。
付嘉两只手紧紧攥着安全带,几乎都快要拽掉了,徐书原才大发慈悲:“没变。”
“什么?”
“号码还是以前那个。”他轻描淡写,说完就把脸转向窗外,冷凝地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如果你试着打过,应该不会不知道。”
他总是有这种本事,能让付嘉无地自容。
到了小区附近,路就已经窄得紧巴巴的,路边许多杂停着的私家车。
徐书原说:“就送到这里吧,我们自己走进去。”
“好吧。”付嘉耸耸肩,露出一种破绽百出的笑容。
徐书原下车,绕到右边替那个女人开门。付嘉原本是不打算下去的,可是那个女人说:“书原,真的不请你朋友到家里去坐坐吗?”
他愣了一下,看到徐书原回头朝自己走来,这才赶紧推门下车。要是书原邀请,自己是愿意过去坐坐的,他想。
“我该付你多少钱。”
“什么?”
满脸错愕地抬起头,只见徐书原眼一抬:“车不是你打的?”
“不……这是我家的车,他是我爸爸的司机,正好顺路来接我。”
两三秒后徐书原自嘲般笑了:“原来如此。”
付嘉假装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故作轻松地问:“徐书原,你怎么没买车啊。”
“钱不够。”简洁明了的答案。
付嘉喉咙里像堵了块东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在戳他的痛处:“不好意思,我……”
徐书原没耐性再听,同那女人一起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就快要消失在转角,付嘉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追上去。
“徐书原!”
前面的人停下来。
“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能不能给我几分钟。”
“书原,我先回家等你,你们慢慢谈。”那女人先走了。
司机也慢慢把车倒出去。
徐书原站在路边。他的目光从车移到付嘉脸上,目光比之前又深了一些,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说话。
“书原。”
付嘉低头望着地上的影子:“你结婚多久了,怎么婚礼没请我啊。”
徐书原眉头不经意一皱。
疑心他是没有听见,付嘉抬起头来凝视着他,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不由得又低下头。
“谁跟你说我结婚了。”
付嘉一愕:“那她是……”
“你把我叫住就为了问这个?”徐书原转开看向别处,神色很疏远。
付嘉这才想起正事。
他从外套里翻出那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爸帮忙联系的一个医生,据说是耳鼻喉的权威,你抽空过去见见吧。”
徐书原没有立刻作答,只看着名片。
付嘉怕他不接受,干脆把名片塞到他手里,指腹碰到他手腕的青筋。徐书原低头朝他的手看了一眼,付嘉尴尬地收回。
“打上面的电话就可以了。”
他没有再拒绝,只是淡淡嗯了声。
付嘉松了口气,一整晚烦闷的心情终于稍霁。仰起头想要说点什么,又想起他耳朵的事,默不作声地换到左侧贴着。
“书原——”
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离远一点。”
徐书原右手从西裤里抽出来,手指微屈,做了个驱赶的动作:“我不是全聋,听得见。”
付嘉笑容凝住一瞬,而后慢慢向后挪了一小步。紧接着,感觉自己咽喉像是卡住了,得很用力才能往下说下去。
“看到……看到你在临江安顿下来我就放心了,现在这样有自己的房子,有个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别怕。”
怕?
他只怕再次落入同一个陷阱。
徐书原收回手:“多谢关心,不过你太抬举我了。”
付嘉一怔。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远处的小区大门在寒风中更显得破旧,他把脸侧了侧,“房子是跟人合租的,我去年刚还完助学贷款。”
付嘉张了张嘴,心脏牵扯着生疼。
“那你结婚怎么办?”
“你很希望我结婚么。”徐书原声音平静地问。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付嘉本能地否认,否认完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疑,于是只好语无伦次地推翻。
“当然,我当然希望你能结婚,成家立业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就是担心你的经济状况,毕竟现在你的听力……况且有了孩子还是住自己的房会好一些,当然我不是说租房住不行,我的意思是……你要是需要钱我可以借你,就当是给你的补偿,就当是、就当是我向你道歉,甚至你要买车我也可以——”
“不用了,那是我姐。”
徐书原打断:“多谢你的好意,也多谢你提醒。”
提醒?
付嘉迷惘地看着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我……我提醒你什么?”
徐书原直视着付嘉的眼睛,目光淡漠而又锐利:“提醒我离你远一点。因为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随时随地羞辱我,就像刚才这样。”
树叶婆娑就这样变得很清晰。
付嘉一直望着,眼睁睁看着他走到半路,停在垃圾桶旁,把那张名片扔掉了。
第4章 怕我?
“喂,你今晚一直心不在焉,想什么呢?”
KTV包间里,从小一起长大的丁叙一眼就看出付嘉不对劲。
“没想什么。”他把身体侧过去不愿多说。
“进来到现在你光喝酒不唱歌,这可不像你啊。说吧,又在哪个妹妹身上栽跟头了,爸爸帮你主持公道。”
“手撒开,让我安静一会儿。”
推开好友的胳膊,他窝进沙发角落没有动。这种热闹的场合以前最喜欢了,和朋友一玩就是一整夜,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无趣。
也许是因为那天徐书原说的那句,要离自己远一点。
这话当真吗?
“你工作的事定了么,去给你爸打工还是让你爸给你投资创业?”
“我可能要去事务所了。”他说。
“事务所?”丁叙咕噜了一大口啤酒,“那是干嘛的啊,给人打官司的?”
“不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挣钱很多?”
“也不多,一个月八九千吧。”
丁叙差点儿一口酒喷出来,斜着眼睛瞪他:“你有病吧,一晚上喝酒都不止这个数,上赶着要什么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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