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日落(52)

　　听着老人重提当年往事，谢星河心中越发沉闷，垂落在裤边的手渐渐握成拳。

　　他开口，声音沙哑：“那……后来呢？”

　　“后来就那样了。”老人说：“人跑了也找不回来，从慧月也没办法。”

　　“我是说周落落。”

　　老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一个孩子能做些什么，还不是只能靠着他妈妈生活，哪怕从慧月朝他撒气，他也只能硬受着。”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大人的恩怨牵扯到孩子，实在是造孽。多好一孩子被折腾成了那样，被自个儿亲妈当受气包，又落了个不能说话的下场。”

　　“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谢星河：“多谢，麻烦您了。”

　　老人摆手，看了看四周：“这事儿别张扬，从慧月听不得有人提起当年的事，要是被她知晓了，她又要闹一场。”

　　谢星河皱眉。

　　说完，老人就拄着拐杖打算离开，只是没走几步，她又突然转过身：“突然想起来，周落落前段时间还回来了。”

　　谢星河有些诧异，他每天都跟周落落待在一起却不知道这件事。

　　“从慧月喊他回来相亲，听说是相了个傻姑娘。”

　　“什么？”谢星河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

　　和老人一番谈话，谢星河愈发心疼周落落，心中的困惑也越来越多，就如同散乱的线团一般紧紧缠绕着。

　　就在他困惑之际，一个女声响起。

　　“你是来找我们落落的吗？”

　　谢星河转头看去，就瞧见一个样貌姣好的中年女人，他愣了下，随即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周落落的母亲，从慧月。

　　“你来找落落做什么？”

　　谢星河还没来得及找个借口，就又听见从慧月的声音。

　　从慧月趁谢星河发愣时候就已经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番，看着谢星河的穿着打扮，还有他手上的那枚戒指，从慧月转了转眼睛，开口说道：“只可惜我没办法帮上你的忙了。”

　　见谢星河看着自己，从慧月继续说下去：“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联系不上落落了，他不肯接我电话，也不回我消息。”

　　“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忙到连和母亲联络的时间都没有。”说着，从慧月的眼眶渐渐变红，语气听起来也有些可怜，倘若是换做别人，怕是要信了从慧月的话，开始谴责周落落这样“不孝”的行为，只可惜，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谢星河。

　　谢星河听着从慧月的话，内心毫无波动，表面上倒是做足了戏：“他为什么不愿联络你？”

　　从慧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口开口：“他已经二十多岁了，我把他叫回来相亲，结果他就冲我发脾气，从家里跑出去也不肯和我联络了。”说着，她逐渐放大音量，就像是在说亏心话大声说话给自己壮胆一样。

　　“你有方法联络他吗？”

　　谢星河摇头。

　　从慧月见状，表情失落，说话的语气不满：“那你来找他是做什么？”

　　谢星河找了个借口：“找他还钱。”

　　听见这话，从慧月脸色大变：“我没钱！”

　　她后退两步，神情有些慌张：“我、我身上也没钱，他好几个月没转钱过来，周落落还、还欠我钱呢！”就像是害怕谢星河会赖上她，说完这话，她就转身匆忙离开了。

　　谢星河看着从慧月落荒而逃的背影，眯了眯眼睛，随即转身离去，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又厚着脸皮约了樊嘉荣。

　　“找我有事？”樊嘉荣下班匆匆赶来，就见谢星河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谢星河回过神来，直奔主题：“我今天去了落落的那个……长大的地方。”他本想说家，可最后又觉得那个地方实在是配不上这个词。

　　樊嘉荣诧异地看着他：“你去哪里做什么？”

　　“和街坊邻居聊了几句。”谢星河停顿一下，又说：“还碰上了周落落的母亲。”

　　听到这里，樊嘉荣不淡定了，食指无意识地开始轻敲桌面：“你们说了什么？”

　　“前段时间，周落落回去过一次，你知道吗？”谢星河说：“他被喊回去相亲。”

　　樊嘉荣咬牙：“不是相亲，是拿他换钱。”

　　“什么意思？”谢星河皱眉，不明白樊嘉荣话里的意思，周落落身上发生了很多事，可他却一概不知，这会儿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说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焦虑：“告诉我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樊嘉荣沉默，不愿开口。

　　谢星河因为樊嘉荣的犹豫而坐立难安，但谢星河也知道自己从前的做法让樊嘉荣倍感失望，也失去了他对自己的信任。

　　自知理亏，谢星河开始坦白：“我去那里是想了解落落的过去，我想知道周落落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放不下他。”

　　他低头看着裤腿，想起前段时间的自己：“刚分手那段时间我还没察觉到自己的感情，以为落落和以前那些前任没什么区别，我只不过是被甩所以才放不下他。”

　　“我以为过一段时间就能忘记他，然后再像以前一样……”

　　樊嘉荣猛地砸了一下桌子打断谢星河的话，横眉竖眼地看着谢星河。

　　谢星河又开口：“可时间慢慢过去，我越来越在意他，开始想他一个人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乖乖吃饭。”

　　“遇见有趣的事物想和他分享，越发不习惯只有我一个人的家，开始怀念有他的那个夏天。”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不管过去多久，我都没办法忘记周落落。”

　　“我想和他分享我的生活，想让他成为我人生的一部分。”

　　谢星河垂眼：“我喜欢他。”

　　说完这话，他停顿了许久。

　　过后，谢星河抬眼看着樊嘉荣，表情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真诚：“所以，告诉我吧，当年发生了什么，还有相亲的事情。”

　　他身子稍往前倾，埋头，诚恳说道：“让我知道吧，拜托了。”

　　樊嘉荣被谢星河的动作震惊到一时间做不出反应，他呆呆地看着保持动作一动不动的谢星河，许久没有给出回应。

　　他不动，谢星河就一直维持着鞠躬的姿势，两人维持着这样怪异的姿势许久。

第44章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气氛就这样僵持着，樊嘉荣没有反应，谢星河就一动不动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是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他好似铁了心，一定要让樊嘉荣给个答复，全然无视店里别的客人投来的好奇目光。

　　相比谢星河的坦然淡定，樊嘉荣就要不自在得多，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有不少人都看着他们，顿时感到如坐针毡：“够了，谢星河。”

　　谢星河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眼神里满含期待。

　　樊嘉荣看着谢星河这样专注期待的神情停顿了一下，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但最终，他还是拒绝了谢星河的请求。

　　樊嘉荣站起身：“我做不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他陪伴着周落落度过刚分手的那段低谷期，也见到了好友那样低落的糟糕状态，对谢星河的不满并不是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打消。

　　谢星河看着樊嘉荣离去的背影，他心中有所预料樊嘉荣的答案，只是真正被拒绝时，心中仍旧忍不住对此感到失落，叹了口气，耷拉着肩，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重新坐回座位。

　　谢星河低头思索，他这会儿是见不到也联络不上周落落，好不容易把樊嘉荣约出来，却也没能知道当年的那些往事，一时间，谢星河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在店里坐了一会儿，谢星河起身离开，独自走在街边，脑海中不断想着跟周落落有关的事。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树叶，树叶缓缓飘落，散落一地。谢星河穿着单薄的外衣，身体察觉到冷意打了个颤，这时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魂不守舍地走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