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氧(69)

　　裴岩看着菜单，问谢星和，“有什么想吃的？”

　　谢星和菜单都没翻开，也没看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有些闷，“你点就行。”

　　裴岩这才转过头看向他，凑近了低声说：“不是说好了好好吃饭不惹事吗？口罩怎么不摘？”

　　“忘了。”

　　谢星和把口罩摘下来，身上穿的衣服是裴岩现找人送的，没有口袋，他在裴岩身上扫了扫，把口罩装进了裴岩的休闲裤裤兜里，看起来确实没生气。

　　裴岩顾着他的胃，点的菜都是比较清淡软和的，点完之后才问他，“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谢星和乖乖摇头。

　　裴岩把两本菜单都推向对面，李俊阳问：“谢……星和胃不好？”

　　“嗯，你们点你们的，刚才那些够他吃了。”

　　李俊阳又点了两个谢文舟喜欢的菜，然后把裴岩没点的所有比较清淡的菜都点上了。

　　裴岩笑道：“喂猪呢？吃不了这么多。”

　　李俊阳啧了啧，“今天本来就是感谢，当然得让你俩吃好，没事儿，吃不了我就打包，不浪费，其实今天这菜不适合喝酒，但是我和文舟得喝点儿，星和胃不好就别喝了，你随意。”

　　裴岩无奈，“不用喝……”

　　李俊阳打断他，“那不行，必须得喝，我欠你和星和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我肯定赴汤蹈火。”

　　菜还没上完，李俊阳就已经喝了两杯，谢文舟轻声劝他，“慢点儿喝吧，胃里还没东西呢。”

　　李俊阳拍拍他的手，声音不高不低，裴岩和谢星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文舟，我和裴总，关系铁得很，从来都是我麻烦他，他没麻烦过我什么事，我得让他知道，他现在不止是我朋友，还是我大恩人，有什么事儿他得找我，得麻烦我，不然我欠他的还不完……”

　　裴岩站起身，伸长胳膊抢过他手里的红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李俊阳，以后我可不拿你当朋友了，拿你当助理使唤，就是你以前太蠢，不知道现在机灵点儿没有。”

　　李俊阳哈哈大笑，和他碰了个杯，“放心吧，长教训了，肯定没以前那么蠢了，我办不好你骂我！”

　　他这些天一直压抑着，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和信任的人喝酒，饭没吃几口酒已经喝完了一瓶，开始和裴岩追忆往昔。

　　谢文舟也没怎么吃，不是给李俊阳往盘子里夹菜就是看着谢星和发呆。

　　谢星和抬眼看过去，谢文舟也不躲，只是淡淡地对他笑一下。

　　谢星和不理他，继续低头吃饭，不管谢文舟的性格有什么变化，他只要看到谢文舟那张脸就觉得烦。

　　不是讨厌和自己长得像的人，而是讨厌他用那张脸勾引过裴岩。

　　裴岩一边应付李俊阳一边给他夹了离得远的菜，谢星和放下筷子，“不吃了。”

　　裴岩看了看他的盘子，“还没吃多少呢。”

　　“没胃口。”谢星和说。

　　裴岩声音发沉，“谢星和……”

　　谢星和把手放在胃上，没顶着他说，而是稍微软了语气，“胃不舒服。”

　　裴岩一听他这么说还是连忙给他盛了一碗豆腐汤，语气不自觉地就温柔下来，“那再喝点儿这个吧。”

　　谢星和明显不满意，却也没说什么，低下头默默地喝汤，怎么看怎么委屈，当然，也可能是裴岩觉得他委屈。

　　他怕自己忍不住直接上手给谢星和揉肚子，干脆不看他了，转过头和李俊阳喝酒聊天。

　　李俊阳有些醉了，揽过谢文舟的肩把人搂进怀里，“岩哥，我替文舟和你道歉，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他现在对你没想法，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介意。”

　　谢文舟也诚心诚意地说：“对不起裴总。”

　　“都过去了。”裴岩说。

　　李俊阳朝裴岩挤了挤眼睛，自以为声音很小，“你帮我和星和说说情，让他别生文舟的气了呗。”

　　裴岩心想，他心里指不定怎么生我的气呢，还让我帮谢文舟求情。

　　不过他面上不动声色，为谢星和辩解道：“星和性格比较冷，没生气。”

　　李俊阳放心了，“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

　　他端起酒杯敬谢星和，“您也大人有大量，多谢！”

　　谢星和把汤放下了，淡淡道：“我是帮裴岩。”

　　谢文舟也喝了一杯，“不管怎么样，真的谢谢，如果你介意我的样子，我可以……”

　　谢星和气场太强，又面无表情，盯得谢文舟话都说不下去，过了半晌，谢星和才移开目光，冷声道：“我介意什么。”

　　他没有当面让谢文舟下不来台，已经算是勉强遵守来之前和裴岩的约定了，之后谢文舟也没敢再主动和他说话，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和李俊阳一起敬裴岩酒。

　　喝到后面李俊阳已经开始说胡话，却还抱着酒瓶子不撒手，甚至在谢文舟来抢酒瓶的时候哭了出来。

　　谢文舟手足无措，“俊阳……你别哭呀……”

　　李俊阳早就醉得厉害，紧紧抱住谢文舟，有什么说什么，“对不起……文舟……我真的对不起你……”

　　谢文舟知道他一直为那天晚上的事自责，低声安慰道：“没事的俊阳，不是你的错，我都忘了，都过去了。”

　　李俊阳在他怀里失声痛哭，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我最近每天……每天都在想……要是你不认识我就好了……要是你能和裴岩在一起就好了……”

　　裴岩用余光看了看谢星和，他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冷，裴岩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又冷了几个度。

　　谢文舟也下意识看向谢星和，连说了几句“对不起”，他捂住李俊阳的嘴，“俊阳，你别说了，今天喝太多了，我们回家吧？”

　　他想把李俊阳架起来，但是力气不够，裴岩走到对面帮他一起把李俊阳扶起来，李俊阳醉得像是一摊烂泥，东倒西歪站不住。

　　裴岩在他脸上拍了几下，“李俊阳，清醒点儿，送你回去。”

　　李俊阳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推了裴岩一把，晃晃悠悠地挡在谢文舟身前，大着舌头说：“岩哥……我什么事儿都可以帮你干！就是，就是文舟，得是我的，你不能和我抢！”

　　谁他妈要和你抢，裴岩脸都黑了，又不能和醉鬼计较，这次他都没再看谢星和，而是直接转身往外走，“我去叫两个人把他抬下去。”

　　谢文舟在裴岩走后又一次和谢星和道歉，“真的对不起……星和，俊阳说的都是醉话，我以前确实接近过裴总，但是裴总从来没和我有过什么，对不起对不起……”

　　以前的谢文舟是骄傲的，他享受被别人说是“小谢星和”，甚至千方百计地探听裴岩的喜好，被拒绝过一次还是不甘心放弃，通过李俊阳试图接近裴岩，最后的结果就是裴岩眼中只有谢星和，李俊阳也把他一个人丢在赛车场，差点儿就被谢宇华彻底侵犯。

　　那天以后他就完完全全地想通了很多事情，人不可以太贪心，他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好了，为什么偏要去奢求根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是真心感谢裴岩和谢星和在那天晚上愿意救他，所以他看谢星和一直不出声，急得眼圈都快红了，语气很焦急地说道：“星和，真的，真的没有，我现在对裴总没有任何想法的，以前的事对不起……”

　　谢文舟长得确实算得上好看，要哭不哭的就更惹人心疼了，但是谢星和没什么同情心，尤其对于以前讨厌的人。

　　他只能尽量不那么冷地说：“我知道。”

　　谢文舟愣了愣，片刻后对他笑了一下说：“谢谢。”

　　还是烦的，只是他没在裴岩面前哭，谢星和也勉强能忍受。

　　他有些不耐烦地敲着自己的手背，裴岩出去太久了，为什么一定要出来吃饭，哪怕一直在酒店的床上抱着睡觉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