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珍稀妖物图鉴(11)
沉青道:“未必。”
“啊?”
“那个年轻人有一大劫,就在今晚。”
沉青淡淡道,“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自己。”
杜昊安:“……你能不能说清楚点,我怎么觉得瘆得慌。”
“我说不出清楚,只是有预感。”
“那——”
杜昊安还想再问什么,被沉青一个手势打断,只好不再多问。
没过多久风雪奇迹般地停了,火车得以在天黑之前重新开动,车厢内的气氛也再次活跃起来。
郑琳琳在这时起身去了洗手间,说是身体不舒服。韩哲起初没怎么在意,等她回来时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搞成这样?”
郑琳琳脸色发白,发梢上还在滴水,纤细的脖颈间也不知怎么的多了一圈可怖的青紫淤痕。
“没什么啊,怎么了?”
郑琳琳毫无所觉地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哪里不好看了吗,表哥?”
韩哲:“……”
“别不理我嘛。”
郑琳琳亲亲热热地要来挽他的手臂,韩哲连忙躲开了。
“你看你这全都是水你还靠过来……”
剩下的话自动消音,韩哲望着郑琳琳漂亮的脸蛋,眼睛慢慢睁大了。
他终于明白了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来自哪里。
郑琳琳身后的车窗上,空无一人。
她……没有影子。
第十八章 杜宅
“表哥,表哥?你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干嘛不理我,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表哥——”
眼前娇小可爱的女生还在对他微笑,韩哲却再也坐不住了。
“我,我去趟厕所……”
他软着腿站起来,避开郑琳琳的手臂想跑开,却被后者一下子抓住了手。
“你干嘛!”
那一刻韩哲简直要跳起来了,郑琳琳困惑地看着他,一脸纯真:“表哥,那边才是厕所啊。”
“……我知道了!”
韩哲甩开她的手,余光瞥见女生脚下没有影子,当即吓得扭头跑了。
他狼狈地逃到洗手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拽开挡路的一个人,“砰”地一声摔上了洗手间的门。
“喂!你这个人干什么的啊!”
洗手间外有人砰砰拍门,韩哲深吸一口气,冲门外吼道:“滚!”
“……”
这下外面果然没了声息,可能是被他吓走了。
哗啦——
水龙头被打开,刺骨的冷水激得韩哲整个人颤了一下,他抬起头,看见泛黄的镜子里自己那张满是慌乱的脸。
这tm都是什么事!
他咬牙切齿地想。
不就是上了一次床吗?凭什么我要摊上这种事情,那个女人又是什么鬼东西?!
水流哗啦啦地冲刷老旧的洗手台,韩哲一拳砸在墙上,粗重地喘气。
不行,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待会就下车,让那个鬼东西去祸害这里的人吧!
他焦躁地在狭小的洗手间里转了几圈,不安慢慢褪去,脸上渐露喜色。
对,还有这么多人替我挡着,那鬼东西找不到我的。行李也不要了,去别的车厢,然后找楚情……她肯定会原谅我的,不就和别人上了床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女人这种东西……
“表哥。”
轻轻柔柔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那一刻,韩哲脸上的喜色消失殆尽。
“表哥,你干嘛不理我啊,你在躲着我嘛?”
女生“咯咯”地笑了起来,白皙柔软的手搭上韩哲的肩膀。
“前天晚上你还说过最喜欢我了,表哥,你回头看看我啊。”
“表哥,你听到了吗?”
“表哥,你回头。”
“表——哥——”
咔嚓。
……
车厢里,沉青按了按眉心。
“有人死了。”
“什么?!咳咳咳!”
正在吃泡面杜昊安一口呛住,拼命地咳嗽起来。
“是韩哲,”
沉青道,“他本可以逃过此劫,可惜作茧自缚,自寻死路。”
“是他旁边的那个女生?”
杜昊安压低声音道,“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是妖还是鬼?”
“是‘邪祟’。”
邪祟非妖非鬼,只是一团怨气所化的物怪,潜伏在人类中,难以分辨。
杜昊安吃惊地从座椅上探出头向外张望,看见车厢前排的年轻人放下扑克要向外面走去,赶忙喊了声“等等”。
“谁叫我?”
年轻人困惑地回头,却没找到喊他的人。
沉青把杜昊安拖回座椅上,自己起身,绕过他走向洗手间。
没找到人的年轻人不怎么在意地继续向外走去,他比沉青先一步来到紧闭的洗手间前,抬手想要敲门。
沉青大步跨前,截住他的手:“别碰。”
“啊?怎么了吗?”
年轻人一头雾水,“我就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沉青摇摇头,道:“你等会再过来。”
“……哦,好。”
尽管没见过这个人,但年轻人莫名觉得……对方说得好像挺对。
他摸摸后脑,有点莫名其妙地回去了。
等到周围没有多余的人后,沉青抓住门把手,丝缕肉眼难以窥见的黑气缓慢渗入,过了几秒,洗手间的门轻轻开了一角。
门后黯淡的灯光闪烁不定,洗手台前有一个人僵直站立……是韩哲。
他的面容因为过度惊恐而扭曲,脑袋被原地扭转三百六十度,背对着门,和门前的沉青来了个面对面。
沉青:“……”
他随手一推,洗手间的门“咔嗒”一声,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
晚上七点,火车到站,杜昊安跳下站台,伸了个懒腰。
“可累死我了……对了,你把那只邪祟除掉了,那韩哲去哪了?”
“施了个障眼法,”
墨色袍角飘起,沉青快步向前走去,“时间快到了,再不走,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火车上有人死亡,同一车厢的乘客必然会被警方调查。沉青并不怕警察,但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杜昊安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道:“你等等,我让人来接我了,现在打个电话给他。”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无人接听。
杜昊安:“??”
他又拨了几个电话过去,居然都无人接听。而火车站外接人的不少,也都没见到来接他的人。
“怎么回事?我干了什么惹着我爸了?”
杜昊安没办法,只好拦了辆出租车,“完了,准没好事,要挨骂了。”
出租车司机对这个穿着奇特的乘客格外在意,在听到他要去的地方是城郊后更是准备直接开走,被杜昊安好说歹说一通,最后以加钱为条件成交了。
杜家祖宅地处城郊偏远地带,和秦家差不多,都是很有些年头的老宅。宅门前没有灯火,整座大宅黑漆漆的,在寒风中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沉青拿着张护火符在杜宅门口站了会,道:“鬼宅吗?”
“才不是!”
杜昊安哭笑不得,“不过这次真的不太对劲,你能先把摄魂铃给我吗?”
“不给,”
沉青扫了他一眼,“墨蛇只有在求偶的时候才会把血肉骨骼分享给伴侣,你算什么。”
杜昊安:“……”
他被这血淋淋的求偶方式糊了一脸,无言片刻,只好上前敲门。
这次不像打电话那样怎么打都没回应了,才过了没一会,宅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那是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见到杜昊安先是愣了下,而后才道:“小少爷,您回来了?”
“李伯!”
杜昊安道,“我爸妈呢?刚刚打电话都没人接。”
“夫人已经睡下了,”
李伯给他让开位置,慢吞吞道,“老爷在书房,我这就去告诉他。”
“不用,我待会亲自和他说。”
杜昊安道,“这次有客人,是,呃,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伯抬起浑浊的眼睛,沉青从那之中捕捉到了一丝黑气。
他不露声色,礼貌地道:“您好。”
李伯像是没怎么听见,略一点头,领着他们绕过外院进了里屋。
回到了家里,杜昊安一路上的兴致都很高。李伯在得知他晚上只吃了泡面后立刻去吩咐佣人准备晚餐,沉青则跟着他见到了他父亲,现在的杜家家主。
初次见面并不愉快,因为杜家家主杜如松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被收录在国家珍稀妖物图鉴中的一级保护妖物,狠狠地一皱眉:“妖?”
沉青面色淡漠地靠在门框边,觉得这个家主没有另一个家主好看。
书房内气氛僵硬,杜昊安赶紧上前解释:“爸,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
“你的意思是你身为捉妖师,却被一只妖救了?”
杜如松一本古籍摔过来,“废物!”
杜昊安:“……”
他道:“爸你今晚是受了我妈的气吗?不是,我带他回来不止因为这个,还因为——”
“不管什么理由,让他滚出去!”
“还因为摄魂铃是他的蛇骨!”
杜昊安道,“咱们的法宝是人家的骨头!现在人家找上门了!你说怎么办吧!”
“……”
短暂的沉默后,杜如松神色几变,最后在杜昊安诧异的目光下缓缓叹了口气,起身:“季先生,方才失礼了,还请见谅。”
这句话一说出来,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和刚才判若两人。杜昊安目瞪口呆,沉青则平静地道:“没关系,杜家主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家里最近的确有些烦心事,让您见笑了。”
杜如松苦笑一声,道,“季先生,犬子刚才说的话可是确有其事?”
沉青道:“摄魂铃是由我的蛇骨制成,如果不信,可以随你验证。”
“不,不必了,我相信季先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杜如松道,“只是摄魂铃是先祖传下来的法宝,年代久远,很多内情都无法考证。季先生又是犬子的救命恩人,如果愿意还请您在杜家留宿一段时间,我们也好帮您调查更多关于摄魂铃的事情。”
杜昊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爸,你怎么——”
“谁叫你插嘴的!”
杜如松瞪了他一眼,“出去!”
杜昊安:“???”
他莫名又招了一顿嫌,简直不明所以,只好出去了。
书房的门关上,杜如松转向沉青道:“季先生,您意下如何?”
沉青将他的神色逐一收在眼底,沉默几秒,淡淡地笑了下。
“那就打扰杜家主了。”
——
深夜。
三楼走廊上静悄悄的,两边房门紧闭,没有灯,也没有人。
吱呀——
走廊尽头,一道房门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动着,缓慢地打开了一角。
门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有双阴冷的眼睛,隔着门缝幽幽地窥视着外面。
楼梯上忽然响起了沉重迟缓的脚步声,脚步声逐渐靠近……一点点,一点点,停在了房门前。
一道黑影佝偻着后背,双手拖在地板上,慢慢走进了漆黑的屋子里。
嘎——
房门重新合上。
第十九章 李家人
沉青蜷在松软的被窝里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下楼时意外碰见了杜昊安母亲薛淑雅。
薛淑雅年逾四十,却保养得如同三十许人。妆容素淡气质温婉,脸上时常带着温和宽柔的笑容。
她应该是从丈夫口中得知了沉青的存在,并不意外地对沉青一笑:“季先生早。”
沉青推测出她的身份,道:“夫人早。”
他和薛淑雅简单地交谈几句后,薛淑雅说要吩咐厨房准备早餐,又仔细询问了沉青的喜好,然后便下楼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沉青在外院找到了爬起来晨练的杜昊安。
“三楼尽头的房间有人住吗?”
他开门见山的问题让杜昊安先是愣了下,然后才回答道:“没有啊,那是我爷爷的房间,他几年前就去世了。”
“也就是说,那间房间空置了很久?”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
沉青沉默片刻,道,“之后再告诉你。”
杜昊安一头雾水地和他对视几秒,发现后者并没有解释的意向后只好道:“那好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决定亲自跑去三楼看一眼——结果到了三楼才发现尽头的房间进不了,被反锁了。
“什么时候锁的?”
杜昊安推了下房门,推不动。
沉青就在旁边,看着他和门锁较劲。
“为什么锁住了?我一个月前还进去过。”
杜昊安用随身携带的朱砂笔飞速画了一张符纸贴在门锁上,弯腰通过一条小缝往里面瞄。
“怎么是一片红色,什么都没有……”
他道,“算了,我还是去找李伯要钥匙吧。”
随后杜昊安在杜宅找了一圈,居然没找到李伯,佣人们也说没看见,他没办法,只好去问餐桌边的薛淑雅。
“你李伯家里出了点事,一大早就走了。”
薛淑雅柔声道,“好好地去爷爷房间做什么,坐下吃早饭吧。吃完后带季先生去市区转一转,你们年轻人不要老是憋在家里,应该多出去逛逛。来,季先生喝粥。”
杜昊安:“……”
于是一个小时后,他们又来到了安城市区。
杜昊安准备去一条专门为捉妖师设立的商业街买些东西,沉青没什么兴趣地从他那里拿了张护火符,独自在街上闲逛。
他还没走几步,街道对面就过来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你?”
那人脸上写满意外,还掺了几分欣喜:“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前两天那个警察,程景。”
沉青回想了一下,记起了这个差点把自己送进警局的人。
“你现在应该在海城办案吧。”
“结案了,”
程景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我放了一周假,刚好来这里参加一场葬礼。”
沉青“唔”了一声,知道是妖居委出手了——妖鬼的存在不能暴露在大众眼前,有些案子也只能永远沉入深水之中。
他不打算和这个警察做更多的接触,刚好程景在这时接了个电话,沉青转身欲走,脚步却在听见程景的话后顿了顿。
“喂,李叔吗?葬礼开始了?好,我现在就过去——”
李?
沉青停下了脚步,转过头道:“你要去的那个李家,有没有一个当管家的老人?”
程景:“啊?”
……
沉青跟着程景来到了李家的葬礼上,程景没有进葬礼会场,只是隔得远远地望了一会。没过多久,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程景道:“李叔。”
“来了?”
中年男人面带愁容,看起来也没注意到程景身边还有个人,“你伯母刚刚哭晕过去,现在在后屋休息。你趁着这个时候去看看你伯父,只是快一点,别耽搁太久了。”
“好,”
程景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后半句是对沉青说的,说完,程景就匆匆进了葬礼会场。
在他走后,沉青抬眼,笔直地对上中年男人暗中探视的目光。
“……咳,”
中年男人猝不及防被发现,尴尬了一下,“您就是传说中的……季先生吧?”
沉青没有回答,而是道:“你只是个普通人。”言外之意,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
“是。我知道您其实是因为我堂叔,他在一个什么,呃,捉妖世家工作,我从小和他亲近,所以了解一些。”
中年男人道,“实不相瞒,我,我有点事情想要拜托您,价钱好说,只要您愿意我看一看就行。”
从他的言语中不难发现他对捉妖界也只是一知半解,并不清楚沉青的真正身份,还以为他也是个捉妖师。
沉青道:“你的堂叔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人道:“李福润,他在城郊那边的杜家工作好几十年了。如果您不信,我这就打电话给他。”
他说着便拿出手机要拨号,结果拨了几次电话,对面居然都是关机的状态。
中年男人:“怎么回事??”他抬头急切道:“我不是骗您,季先生,只是我堂叔不知道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了——”
“我知道了,”
沉青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我会帮你,告诉我详情。”
他平淡的话语中含着一丝微妙的转折,然而中年男人并没有注意到。
他面露欣喜道:“那真是多谢您了!实不相瞒,事情是这样的……”
他正要为沉青解释来龙去脉,却听见葬礼会场上一阵骚动,伴随着一声女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