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76)

　　温临浑身一震，玻璃尖停在颈前的皮肤，刺出殷红的血珠颤抖着滑落。
　　他急促的粗喘起来，好似鬼魂又有了生机，却难以消受这红尘温暖又污浊的空气。
　　“临哥……”
　　商岳的声音在发抖，他害怕谢徐谦会用那半只破酒瓶刺穿自己的喉咙，他要拉住他，他必须拉住他。
　　温临迟疑着、煎熬着、欣喜若狂、又痛悔懊恼的转过身。他挣红的双眼里映出他的模样，整个人都随之颤栗起来。他艰难的挪动脚步想朝他奔去，却像被绑住了手脚，寸步难行。血顺着脖子流下去，染红了洁白的衬衣，迅速浸染到心脏方向。
　　所有人都被这幕吓懵了，洪述已在准备喊停。
　　但，商岳走了过去。
　　他走入画面中，并不是闵诚的样子，却载着闵诚的魂魄。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痴痴的看着他，只是止不住的落泪。
　　温临松开酒瓶，皱着眉将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朝他伸去，笨拙的哄道，“你别哭了。”
　　商岳几步走近狠狠抱住他，抵在他耳边微声呼喊，“谢徐谦，阿谦，是我，我在。”
　　“……”
　　谢徐谦僵在半空的手这才收拢，他长出一口气，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般的将全身重量都压进商岳怀中，他哭起来，肝肠寸断到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心碎神伤。
　　——
　　当晚，洪述单独约谢徐谦和商岳吃饭。
　　片方已定下解决方案，如能找到合适的庄园就进行改造，不行的话就搭实景加特效补救，无论如何都会在四十天内恢复拍摄。这期间演员都可以离组，只要保持好状态随时到岗即可。
　　谢徐谦今天这场即兴表演不止吓得商岳魂飞魄散，也彻底征服了洪述。才刚入席坐定，洪述就兴致高涨的说应该感谢这把火，不然还见不着这么精彩的表演。
　　谢徐谦笑了笑没接话，旁人评价好也罢坏也罢，他从来就不当回事。
　　《异乡人》是个很好的故事，是谢徐谦拿来告别观众的作品，他喜欢温临这个角色，自然肯为他忘我投入。相比其余人对他演技的惊叹，谢徐谦倒更赞赏商岳在镜头外与他的互动，他帮他将人物感情烘托得更加浓烈，更给了这段表演最动人心弦的结局。谢徐谦最后之所以会哭，并不是因为沉溺在温临永失我爱的痛苦绝望中，而是在庆幸他还拥有商岳。
　　“对了，还没恭喜小商提名金像奖啊！”
　　来之前洪述已经看到新闻，他举起酒杯，商岳连忙跟上。
　　“只是提名而已……”话说一半商岳稍稍哽住，忽然想到当年谢徐谦也说过这样的话，便暗暗觉得好笑。
　　洪述一口喝干杯里的酒，笑道，“我可是看过电影的，不用这么谦虚！”
　　商岳愣了愣，“洪导看过？”
　　“看过啊，谢生请我去看的首映，说我看了就知道闵诚应该选谁来演，结果还真是！”
　　“……”谢徐谦没来得及阻止。
　　“……”商岳没料到如此。
　　洪述不知自己已拆了谢徐谦的台，继续谈笑道，“我一开始只当谢生是要提拔同公司的新人，哪知道是要假公济私。这样广东话来讲是不是叫‘一路翻工一路拍拖’？”
　　谢徐谦明显感到身旁的空气都冷了，他试着伸手到桌子下去摸商岳的腿，不出意料的被躲开了。
　　洪述也看出些不对，以为是商岳脸皮薄不能玩笑，立刻道，“我老头子大嘴巴，别介意，吃菜吃菜。”
　　商岳依言拿起筷子，克制着心惊疑惑维持神色如常。他咀嚼着洪述这几句话，问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可还能有什么意思，话说得如此明白，即便想装傻也无余地。他缓缓的吸进一口气再吐出来，压下要砸了筷子的冲动。
　　原来，闵诚这角色是谢徐谦为他争取来的，甚至还用上了男友的身份。
　　商岳想到《世间路》首映结束那晚，他接到卢森的电话知道自己试镜成功，他高兴得都快疯了，他跟谢徐谦说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而谢徐谦也真的表现出万分惊喜，他那么感动，满眼都是欢喜甜蜜。他们拥抱，接吻，做爱，用最亲密的方式来庆祝这即将到来的，意义深刻的正式合作。
　　“呵……”商岳忍不住笑出声来，谢徐谦心口一紧，心虚不安的看向他。商岳也转过头来，微笑着问，“怎么了？”
　　“Jason……”
　　商岳不想听谢徐谦多话，直接把手边的酒杯推开，换了杯茶过来，刻意表现出亲昵的说道，“知道了，我就喝刚那一杯。”
　　洪述立刻被勾起好奇，冲商岳问道，“谢生还不让你喝酒啊？”
　　商岳如实回话，“我有次胃出血，喊他送我去的医院，之后就不让我喝酒了。”
　　“哟，你俩不是就这么看对眼的吧？”
　　“那要更早了，有年在英国，我过生日，他……”
　　“Jason！”谢徐谦慌忙扯住商岳的衣摆，目露恳求的打断他的话，然后转头对洪述笑道，“洪导你会不会太八卦啊？”
　　洪述哈哈笑起来，还没来得及调侃，就听商岳说道。
　　“本来只是一夜情。”
　　“……”洪述硬生生被哽住笑。
　　“……”谢徐谦难以置信看向商岳。
　　商岳仍还笑着，“你第二天还给我留了名片，记得吧？”
　　谢徐谦语塞无话，看了商岳一会儿，当机立断告辞离席，“洪导不好意思，我们有点事要先处理，改天找时间请你吃饭赔罪。”
　　洪述闷声点头不再说话，只恨不得立刻隐身消失。
　　却听商岳问道，“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商岳是故意在给谢徐谦难堪，谢徐谦理亏在先只能按捺着脾气，轻声道，“回去再说好吗？”
　　无声对峙片刻，商岳妥协，“Ok，我听你的。”
　　——TBC


第68章 撕心
　　【还是刀】
　　一路无话回到酒店，进门后亦是良久沉默。
　　商岳连坐也没坐，径直走到窗边抽烟，好似刻意要离谢徐谦远些，还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商岳满脑子横冲直撞的念头，就连往昔已经说明的问题也再度被怀疑，像是余田这个角色的由来，又像是卢森的辞职。
　　而谢徐谦心中亦是窝着火，他不敢相信商岳会在一个外人面前用那样轻蔑的口吻来讲他们的开始，即便是事实没错，但他不该这样，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该这样。可的确是自己说谎在先，又被人当堂拆穿，谢徐谦只好克制着情绪先让步低头。
　　“宝贝，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没有干涉导演选角，我请他去看首映不过是希望他多了解你，最终的结果更加不是我能左右的。”
　　谢徐谦知道商岳最介意这个，可行内推荐本就是常事，何苦非要拿来与自尊绑在一起？
　　“另外，洪导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有天拍摄间隙，他夸你，我一时得意才说的。你放心，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到处宣扬的。”
　　商岳转过头来看他，冷着面目并不答话，眼里分明写着不信。
　　谢徐谦走近抱住商岳的肩膀，耐着性子解释，“抱歉我没有告诉你，我只是不想你胡思乱想，不想闹得现在这样不愉快。宝贝你演得很好，没有人质疑导演的选角，导演也很欣赏你，你应该相信你自己。”
　　“我应该相信我自己？”商岳深吸进一口气，压着抖擞心肠缓缓开口，“那，我应该相信你吗？”
　　“……”谢徐谦皱起眉头，勉强维持的柔情面目被划破。
　　商岳再不退让，更无丝毫动容的重申，“我说过，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
　　谢徐谦稍作沉默，尽可能平和的说道，“Sorry，我以后不再这样了，好吗？”
　　商岳摇头，“谢徐谦，你老实告诉我，卢森为什么辞职。”
　　“……”
　　“或者我自己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