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归人(25)
屈仰山走近几步,见阮秋屿向后退,只好停下脚步,阮秋屿眼里的悲痛几乎将他吞没,他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说:“这件事我处理好了,新闻报道已经压下去……我为你创一个舞团,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在屈仰山承诺为许狄拿到首席,他和阮秋屿的结局已埋下伏笔,不对,或许更早。假若屈仰山足够爱阮秋屿,怎会不知端倪。
精致的芭蕾舞鞋将阮秋屿的梦想踩在脚底,丝滑的绑带将屈仰山桎梏在噩梦中。
阮秋屿听完他信誓旦旦的话,内心无一丝动容,摇了摇头,“不必做这些,反正从前也不是没被诬陷过……算了,我已经不在乎。”他看了屈仰山半晌,“屈仰山,我只想离婚。”
“不可能。”屈仰山立刻说道。
阮秋屿小声地问:“那要怎样才能离婚呢?是不是像许狄一样以死要挟就可以答应?”
屈仰山身心俱震,眼睛酸涩,眼眶通红,心痛地哀求:“阮阮,你不要这样。”
阮秋屿继续小声说道:“我不想再听你说错了,细水长流也不要了,不想再守着黑夜等你回家。我们拥有过彼此足矣,我希望后半生快快乐乐。”
承诺是破碎的玻璃鱼缸,细水长流是悲伤的长河,一个人在黑夜编织失望。
屈仰山双眼紧闭,难以喘息,他摸了一把脸,喉间艰难地开口:“我们……我们在一起的后半生也可以快快乐乐。”
阮秋屿隐忍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摇摇头,“不会。如果我们后半生继续纠缠,你不如杀了我。”
“所以分开的时候体面些吧。”
重蹈痛苦的纠葛,不如杀了曾经爱你的他,顺便杀了现在绝望的我。
屈仰山痛心地看着他,沉默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办。
阮秋屿从口袋拿出一只打火机,在屈仰山面前点燃了精致的芭蕾舞鞋。
火苗似野兽吞噬芭蕾舞鞋头,火焰很快蔓延整双鞋。
一如他的事业,他的爱情,他的期望,燃烧成灰烬,火焰快要舔舐细白的手,而阮秋屿仍不放手。
“阮阮,你在干什么!快放手!”屈仰山嘶吼道,发了疯般跑过去。
阮秋屿说:“屈仰山,我想离婚。”
如果屈仰山不愿体面地结束,那他学许狄就可以了吧。
“屈仰山,我只想离婚。”阮秋屿重复道。狂热的火苗灼伤了手指,白嫩的皮肤烧得通红,他好疼。
你继续伤害我吧,让我泪流,让我燃烧殆尽。
屈仰山用力挥落阮秋屿手中燃烧的芭蕾舞鞋,他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心烧得慌,阮秋屿眼里没有温存,双眸深处含蓄着哀沉。
两人僵持不下,只沉默地站在原地,阮秋屿双目低垂。
最后屈仰山妥协了,他带给阮秋屿的伤害多于爱,承诺从来没有兑现,他口口声声说爱阮秋屿,却一直在撕裂他的心。
‘好聚’不适合屈仰山和阮秋屿的关系,但两人后来也没有”好散”。
屈仰山喉间哽咽,脱力地松开紧握的手,每一次话语间的停顿都心如刀绞。
他认了,他口中的爱,不过是在伤害阮秋屿。
“好,我和你离婚。”
“但我还是想再说一句对不起,我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
“你不后悔,可是我好后悔,无时无刻在后悔。我明白,时至今日,我没能成为一个好丈夫,而你的原谅我承受不起。”
“可我希望你的后半生快快乐乐。”
惨烈结局的最后,阮秋屿没有拥有平等的爱,屈仰山也没能挽留阮秋屿。
后来,屈仰山的秘书发表了一张声明,录音内容为伪造并且怒斥造谣者,他与阮秋屿两情相悦,不存在假装恩爱的行为。
当记者向秘书询问“屈仰山与阮秋屿遭遇婚姻危机”是否属实时,得到的回应是‘无可奉告’。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谢谢大家发的长评,我认真看了好几遍,感动之余产生了一些负担,担心后面的剧情不是大家期待的,不过小说很快就要完结了。
第二十五章
屈仰山载阮秋屿去民政局,这是他们共度的最后一程。
路途中,屈仰山在街边的药店买了一瓶碘酒和一盒创可贴,不理会阮秋屿的拒绝,他谨慎地握住阮秋屿受伤的手,轻柔地用沾了碘酒的棉签涂在伤口,时不时抬头询问阮秋屿疼不疼。
阮秋屿沉默不语,心里想伤口易痊愈,心病难治愈。他看着屈仰山,眼神顺着柔软的发丝到坚挺的鼻梁,内心兀自对他专注的脸庞说一声”再见。”
没有婚礼,没有结婚照,没有亲朋好友祝福的婚姻,终于结束了。
其实阮秋屿提过办婚礼和拍结婚照,只是当年的屈仰山对此不屑,因为不爱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不值得。
床头正中央缺少一幅结婚照,全家福缺失阮秋屿。此刻,屈仰山才明白后悔无用,同时痛恨自己。
阮秋屿不再回他们的家,如同天空不破晓,他亦变得不硬朗。
车内响陈粒的《历历万乡》,阮秋屿曾经听过。
“如果我站在朝阳上能否脱去昨日的惆怅单薄语言能否传达我所有的牵挂若有天我不复勇往 能否坚持走完这一场踏遍万水千山总有一地故乡只是历遍世间沧桑,踏遍千山万水,他早已不复勇往。
去往民政局的路程并不远,无论屈仰山多希望这条道路无限延长,车稳稳当当地停在民政局门口。
在民政局领结婚证的情侣排起长队,离婚的人却寥寥。
所以屈仰山和阮秋屿无需等待,办理离婚手续花费的时间并不长。
十分钟后,屈仰山和阮秋屿各自拿着一本离婚证站在门口,他们五年的婚姻,按下终止键。
春光正好,树叶紧挨枝头上的花。
屈仰山稍觉伤感,一本薄薄的离婚证却如一块巨石砸在他身上,他的一颗心装在瓶子里,沉入海底。
阮秋屿将离婚证放进口袋,离开前看了一眼身旁一动不动的屈仰山,内心掀起不忍的骇浪,他咬着嘴唇犹豫一会儿,柔声道:“屈仰山,虽然这段感情的开始有些许狼狈,但是……我们可以好好道别。”
好好道别,不复再见。
屈仰山的眼睛怔怔地盯着他,半敛眉目,不知该如何与阮秋屿好好道别。
身体却比思考的速度快,本能地拥住阮秋屿,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两人贴合得严丝合缝。屈仰山蹭蹭阮秋屿的颈窝,最后一次与他亲密。
阮秋屿无措地愣在原地,身体僵硬几秒后,双手缓缓举起,轻轻地放在屈仰山结实的背上,在他耳边轻柔地说:“屈仰山……”
屈仰山嗓音颤抖:“阮秋屿。有一句我一定要再说一次……”
“我真的爱你。”
屈仰山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说爱,也再也不会爱。可阮秋屿的离开令他撕裂,灵魂也追随而去。
屈仰山是风筝,阮秋屿是放风筝的人,握线人松手,风筝轻轻飘飘,何以为家。屈仰山口中的”爱”是陈词滥调,对阮秋屿失去了吸引力,他不再因它害羞,也不再因它伤神,只淡淡地应答:“好……”
屈仰山收紧拥住阮秋屿的双臂。
“屈仰山。”阮秋屿轻声喊他的名字,眼眶泛红,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嗫嚅嘴唇思索应该说些什么,最后阮秋屿选择与屈仰山告别:“再见……”
阮秋屿只觉屈仰山身体微颤。等了好久,屈仰山才松开怀抱,兀自深喘一口气,不太畅快地说:“再见……”
屈仰山摘下圈在手上的戒指,戒指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屈仰山怀有一丝期待说:“那婚戒……”
“扔了吧。”阮秋屿立刻说,他看着屈仰山握在手心的戒指,不再像从前那样期望爱人戴上。
屈仰山失落地说:“好……”他没有扔,而是重新为无名指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