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空飞行(56)
“你们真的都太让我惊讶了,完全不输省级球队啊,我想我是要考虑考虑成立一个专业的俱乐部,高薪聘请你们过来打球,怎么样,有兴趣吗?”
“那必须有啊!”有人喊,“雅卓姐,其实就算不开薪酬,我们也会去的,信不信!?”
“这我真不信,”
“嘛呢都!”瞿孝棠从旁边门进来,穿过人群走到刘雅卓身边,“癔症了是吧?”
“雅卓姐,您瞧瞧,”底下人道,“这可不是我们不愿意啊!”
刘雅卓好笑,亲昵又怨怼的推了瞿孝棠一下,“别听他的,呐,要不谁来讲两句,今天高校联赛拿了冠军,总要有个人发表发表感想吧?”
“对!老大,讲两句!”众人附和。
“老大,讲讲!”有人道,“来给老大呱唧呱唧!”
掌声起来,何溪那时和苏娜站在人群后的一个小高脚桌边,看着前头的人,都没做声。
瞿孝棠拿过麦克风,清了下嗓子——
“未来,大家的数据也许会被拿到省队,或者cuba做筛选,是好事,证明我们把热爱做到了极致,”瞿孝棠注视着大家,一字一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打比赛了,大三眼看要结束,接下来大四,有要深造的,也有做毕业工作打算的,无论如何,我很庆幸,跟你们做过队友,庆幸是跟你们打出了那么多默契的配合,也庆幸我们一起在这个阶段最后一场比赛里拿下了冠军,江湖不远,后会一定有期。”
一番话说完,直到麦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底下才从稀稀拉拉的掌声慢慢演变成了欢呼,音乐声再起,觥筹交错,人影攒动,何溪缓过神再看,瞿孝棠已经不在那儿了。
“确实是最后的比赛了,球队总要有新人接替,我想他们心里一定有点难过的……”苏娜拿起酒杯,和何溪手里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让他们闹一闹吧。”
何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喝了一口,之后刘思雯便过来了,她不能喝酒,手里拿的是果汁,装模作样的跟何溪碰了杯,“小何老师,我当初要是知道你会成为我表嫂,怎么我都应该多偷点懒的。”
“丫头,”何溪正色说,“那我只会更狠得下心责罚你。”
“看样子是真的要过门了……”
苏娜也好笑,插嘴道,“过门早着呢,彩礼都还没跟我们谈明白,你们家可得有诚意啊!”
“小姐姐,彩礼这不是分分钟嘛,说吧,要多少?”
“哟,财大气粗真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我得好好跟家里人盘算盘算。”
“那您别急,算好了知会一声,”刘思雯说着,拉过何溪的手,“表嫂,那边有桌游,咱俩玩儿会去!”
“诶!”何溪还未站稳就被拉走了。
瞿孝棠这妹妹,别的不说,玩游戏是真的有点脑子,何溪一连输了好几把,和着厅里的喧嚣,正跟刘思雯探讨着游戏规则,头顶上空由浅至深的响起了一个声音——
“小姨知道你不乐意,这不也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是刘雅卓。
“那之后也就别再提了不行吗?”瞿孝棠回话里含着多数的不耐烦。
“不是考虑你马上大四了,小姨父又一心想你跟着他进修,我不会跟你聊这些,棠棠,你告诉我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什么?就这样不好吗,我一定要给未来那些虚无的东西设个限才能过到明天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偶然听到夹在在音乐声里的对话,大家都有些好奇,一时间除了mc在找连接点关麦,谁也没想起找说话的人,但不知怎么,窸窣了一阵,音乐却被弄停了,音响里的对话愈发清晰起来。
“棠棠,你不答应小姨父进修,也不愿意跟我回公司,我们都支持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小姨她没有恶意,她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是私人对话,大家都听出来了,苏娜迅速找见了露台上说话的人,和一帮人一起指着那玻璃门喊,“喂,关麦啊!”
可外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只听音响里刘雅卓的声音接着说——
“何溪妈妈是精神上的疾病,这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们两个未来都会被这件事束缚,所以小姨她才想让你把他妈妈接到江北来,让专人照顾,治疗费用你们都不用操心,本来,”
“行了别说了!”瞿孝棠打断她,“你们是不是太上头了,这事儿有这种搞法吗?不了解何溪,你们还不了解我是吧?一定要拿着我的脾气在地上踩才算完事吗?”
“瞿孝棠,我在好好跟你商量......”
哔——
麦里传出一声尖锐的声音,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从何溪身上散开,换上了一阵阵含糊不清的耳语:
“雅卓姐说的什么,什么病?”
“嘘!你别说话!”
苏娜在冲去露台的路上,声音就断了,那会儿何溪背对着她,笔直的站在游戏桌边,视线穿过露台的自动玻璃门,落在外面露台围栏边的两人身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异样,瞿孝棠抬眼看向厅内,发觉里头没有嘻嘻嚷嚷的闹腾,只有齐刷刷的视线直射过来,还有人群外最靠近他的何溪,他站在那里,像一个废弃了很久的电话亭。
少时,刘雅卓也猛的一惊,拿出了插在后裤兜里的麦克风,绿色的小灯在握把上一下又一下的闪烁着,她惶然,“棠,棠棠……”
“操!”瞿孝棠猛然摔了手里的杯子,大步冲向玻璃门,在等感应门打开时,厅里的大灯也亮了,里头一片寂静,瞿孝棠从缝隙里闯进去,何溪已然不见了踪影。
“哥,表嫂从那边下楼了。”刘思雯不知何时到的他身边,说完便推了他一把,“快去吧,能追上!”
从背后这栋大楼里出来,何溪前所未有的平静,再过两天,入了梅雨季,晚风会像去年海蜗牛来的时候一样湿润,那种风打在脸上其实是疼的,如同一位优雅的女士,用她纤弱无骨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掌你耳光。
“何溪!”
瞿孝棠仓皇的脚步从身后逼近,何溪慢下来,听得他说,“你先听我解释可以吗?”
何溪做了个深呼吸,回过身,“你不用解释,我知道,我都听清楚了。”
“你,你先过来,”瞿孝棠伸出手,“先来我这里,我们好好聊。”
“不用了,”何溪又退了一步,有些戒备的看着他,“我们也只能走到这儿了,就到这吧,别跟过来了。”
“你等等!”瞿孝棠匆匆上前,在碰到他胳膊的时候被他一个闪身躲过了,瞿孝棠才举起手作投降状,“何溪,今天在场的,都是我哥们儿,他们不会因为听到只言片语就去胡乱散播,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一个一个找他们,”
“你觉得我现在是在害怕大家知道我妈妈生着病这件事么?”何溪打断他,话一出口,眼眶便红了,“我不可以有隐私吗?我的家事为什么你们可以这么随意的拿出来探讨?”
瞿孝棠不语,好几次想要伸手抱他,都被他眼里明显的疏离给逼退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精神病’只是一个被人拿来开涮的名词吧?别的人可以做到不在乎,可以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一切,可以让外人看见一个家庭背后的断壁残垣,但我不可以,我装都没办法装出不在意的样子,”何溪极为严肃的对上他的视线,“我从来不觉得我的家事和我的感情不能共存,只是它们必须在我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接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八字还没一撇就被你全家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手解决的麻烦!”
“不是麻烦,没有麻烦!”瞿孝棠声音焦急又高亢,“我妈她是好心办坏事!我刚才已经明确表示拒绝了,能不能就让这件事先过去?何溪,我们还是可以按我们自己的节奏来继续生活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