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日(59)
“怎么出去?”
“我得想想,等天亮了,暖和了…”姜亮点有办法,还没到讲出来的时候。
“你说,”晁鸣对着姜亮点,“卢宋关我做什么?钱我都给他了。”
姜亮点抿下嘴,眨眼的频率很高,脑袋高速运转,想要找出个合适的答案。他没成功:“不知…”
“想讹晁挥的钱吧。”
“啊,”姜亮点瞬间睁大眼睛,“对,我隐隐约约听见他…说过。”
晁鸣沉默,手上搓捻姜亮点头发的动作也停下来。姜亮点见状主动开口,“你脸上的伤哪来的?”
“晁挥打的。”
这次换作姜亮点沉默了。
一时间二人没再交流,晁鸣还在不自觉地发抖,姜亮点却把力气卸了,没紧紧抱着他了。
不多久姜亮点突然坐起身,没了羽绒服,他被冷得狠狠哆嗦一下。然后他抓起晁鸣的右手,把它含在自己的手掌之间,哈哈地吹热气。
“我和你哥没什么关系。”他重新缩回晁鸣身侧,却没让羽绒服盖着,时刻攥握晁鸣的手,把声音调小,咕咕哝哝又说了句:“也没上过床。”
“姜亮点。”
他边吹边搓,直到把晁鸣的一双手都搓得热乎乎的。
“姜亮点。”晁鸣叫他名字。
“还冷吗,”姜亮点问,“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点点。”
“嗯。”
晁鸣一把拉过姜亮点,他们离得太近,鼻尖对着鼻尖。“那天…”他说。
那天。哪天?
好像没有具体的年份日期,那天,那天,人们喜欢说那天。那天上城一中九三届的学生在基地军训,那天全校停电两个调皮的小孩逃课去少年宫看电影,那天出期中考试成绩有人因为喜欢的男生没考好,那天桥头秋千旁一对男女早恋,那天有人打架后飞奔,那天一封上交的情书被重新捡回口袋,那天T大满天星出现了炒冰摊,那天下雨有人没带伞,那天一根钢笔被生生摔坏,那天一辆汽车撞向另一辆,那天日出,那天日落,那天,那天,人们喜欢说那天。
“我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留在上城,这个城市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考上大学之前我躲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走的时候我贪婪呼吸这个城市的每方空气,再把它们压进肺里变作不同形状。”
“我想我的喜欢也是这样,它任人揉圆搓扁,可最后总会分成两半。那是两个人分开走,是我每一步走向你,是你永远不会和我再遇见。”
不要了,说完这句话后姜亮点突然摇摇头,莽撞地吻上晁鸣,急切地吮吸他的嘴唇。晁鸣温烫的呼吸把姜亮点的眼睛和鼻子都点着了,热的,姜亮点还嫌不够,胡乱的小狗亲法,所有的皮肤,甚至鬓角,他乱糟糟地和晁鸣亲着。
晁鸣捂住姜亮点的后脑勺,在使他不能乱动后把吻加深了。
“呼…”姜亮点躲在晁鸣的肩窝里喘气。
“点儿。”晁鸣掐了掐姜亮点的腰。
姜亮点坐起来,呼吸没调整好,脸上有点湿,头发因为静电翘起几缕,在空中像是灰色的。
“晁鸣你发现没有,我们总是要聊这些事,”他随便抹了把脸,“我们可以说点未来的东西吗?”
未来。哪天?
姜亮点要把他的诊所越做越大,审批下来后转成医院,他不想结婚,但会找个伴侣,说不定会爱上他,晁鸣要留校任教,T大金融学院年轻帅气的教授,晁挥会安排他和罗宵子的婚礼,他们以后会要个孩子。
全乱了。
灰尘,爬着锈的铁床脚,风,干枯岔生的树枝桠,月亮投下穿过窗户的隧道。隧道的尽头是晁鸣和姜亮点。冷啊,隔着衣服也要亲吻、拥抱。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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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海面垫子是姜亮点和卢宋在面粉厂值班室里翻出来的,表面不脏,就是总能掸出点灰来。再上的一叠棉褥是他们现买的,时间仓促,质量不好,很薄。
“我喊他过来,”姜亮点说,“让他给你买点药。”
他们现在是面对面抱着的姿势,晁鸣的下巴压在姜亮点的头顶。
“他听你的话啊。”晁鸣淡淡问了句,最后那个“啊”似扬非扬。姜亮点也是着急了,没在意晁鸣语调中的异常,说:“你病坏了,他没办法跟你哥交差。”
“是吗。”晁鸣笑了一下,但那笑意不深,只是从鼻腔里窜出的气。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原因,晁鸣说话懒洋洋的,姜亮点听得心里好痒。他在晁鸣怀里抬脸,额头蹭到晁鸣的喉结,“你现在浑身热热的。”他说。晁鸣“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姜亮点拱了拱身子,嘴唇印上晁鸣喉间那块凸起的软骨。
晁鸣把姜亮点搂得更紧了些,更紧,却没多紧,和姜亮点割腕后苏醒的那晚没办法比。
“他来了,把我们重新绑回去怎么办?”晁鸣问。姜亮点嘴唇上有些干燥的死皮,扎的,他一下又一下盲目地亲吻,不重,沿着晁鸣脖子的筋来到他两条锁骨之间。
“不会的。”
姜亮点被热烘烘的晁鸣捂得昏头转向,扣在他后背的手也渐渐来到他的腰间,往下探…“这样说不定会出汗。”姜亮点一个字比一个字的音调低,直直落下去,最后一个甚至听不见了。
“什么?”
“会出汗。”
距离他们两个上次做爱有好些日子,回忆也并不多好。
“我干这个的时候不出汗。”晁鸣说完这句话自己觉得稍显强硬,又补充道:“你知道吧。”
姜亮点气鼓鼓:“不知道!”
“弄那么多次,你还不知道啊。”
晁鸣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和姜亮点讲过话,从来没有,即使高中的时候也没有。姜亮点感到受宠若惊,他的手还停留在晁鸣腹部靠下的位置,
“我想出去,点点,”晁鸣说,“这里很脏很乱,我不喜欢。”
天要亮了,冬天日出晚,现在窗外是一片青紫色,像块干硬的抹布。姜亮点抿嘴,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我们天亮之前就出去。”
“你想到好方法了。”晁鸣几乎是以一种早有预料的口气说出这句话。
姜亮点使劲地抱了下晁鸣,然后坐起来帮他把身上的衣服盖好掖好,“我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需要我帮你吗?”
“躺好,”姜亮点压下晁鸣欲要起来的肩膀,“你生病了,我自己就可以。”
姜亮点下了床,实在是冷,可他强忍着寒意跪在地上,装模作样地鼓捣了一番,最后从床下拿出一根只锈了首尾的铁棍。当然,是事先准备好的。
“力气挺大。”晁鸣看着面上一副邀功表情的姜亮点说。
“好掰的,旁边都烂掉了。”姜亮点一边解释一边重新坐回床上,摆弄了阵子海绵垫上的褥子,找到线脚后直接上嘴咬。
晁鸣皱了皱眉,“脏不脏?”
还行,姜亮点自己心里知道,刚买的。咬断了几头线,褥子的面就好撕了,他龇牙咧嘴地把面的那层布生生撕掉一长段。在他扯拽布检查韧性的时候晁鸣有些吃惊,现在的姜亮点和那个哭哭啼啼的姜亮点又不一样。
“好了,然后就是…”姜亮点觉得自己好像热起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现在极度兴奋,在把那半瓶矿泉水浇到布上之前还又问了遍晁鸣要不要喝。
晁鸣看着姜亮点走到那扇窗前,把浸湿的布套在两根防盗栏上,另一头则牢牢系上铁棍。接着他开始旋转,湿布拧成长长的螺旋状条,两根防盗栏的距离越来越短…直到贴在一起。同样的方法,另一侧,防盗栏中间出现足够一人通过的空隙。这空隙对姜亮点来说绰绰有余,晁鸣身材高大,可能会有些吃力。
“姜亮点,”晁鸣坐起来,“上次你就是这样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