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天团(9)
“换台吧。”祝涟真言简意赅。
“等会儿,我听完这段。”阿绪津津有味。
祝涟真不耐烦地盯着窗外,数一共飞过去多少棵树。
“恭喜,希望你们能一直走下去。”电台传出谈情慢慢鼓掌的声音,“哇,感觉像是吃了糖一样,心情一下子更好了。”
阿绪听到这儿,想起兜里还有之前在休息室拿的糖果,掏出来往后座扔了一颗,喊祝涟真:“别冷脸了,你也吃糖!”
祝涟真剥开糖纸,舌尖刚沾上,味蕾细胞就遭受到强烈刺激,迫使他皱眉绷脸。
柠檬味的,酸死了。
一到录音棚,祝涟真被充足的空调暖气环绕,皮肤很快因这一冷一热的温差泛红。他向制作人点头,礼貌打招呼:“GK老师。”
制作人不了解他这体质,忙关切地问:“怎么,又跟谁茬架了?”
祝涟真笑了笑,让GK不必在意。转头望去,弧形会议桌的尽头是付榕,纪云庭则坐在斜对面,俩人低头看谱子。
GK说:“歌倒是不难改,范歌戎的Part几乎都删了,用和声填充,整体就是Dubstep风格,适合你们组合的舞台特点。我听你们经纪人讲,回归前时间很紧,这周得录完。”
Acemon过去发专辑的频率不高,但每张碟的水平质量都是成员们和制作人精心打磨过的。《Shake》这首歌是几年前夭折的作品,本来要作为三辑主打歌,命不好赶上主唱跑路,于是就此尘封。
祝涟真刚听完制作人的导唱,第一遍就被它迷幻绚丽的错落感击中,高低音的碰撞很激烈,歌词也洗脑抓耳。出于一个Dancer的本能,他大脑已经进入编舞模式,框架没多久就构建出来了。
他沉浸在编舞思路里,有人敲门进来,没能吸引他注意。
“迟到了,不好意思,刚播完电台。”谈情脱掉外套,往椅背上一搭,自然地落座祝涟真身边。
他手里还拎着大纸袋,一杯杯香醇的咖啡端出来,帮大家提神儿。
“小祝?”谈情举着纸杯递到祝涟真面前,对方却仍低头不为所动,嘴里还念念有词。
谈情垂眼微笑,将杯子放回桌面,低声自言自语:“看来不太想理我。”
下一秒,祝涟真开口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谈情肩膀前倾,偏头观察祝涟真的侧脸,笑道:“原来你注意到我了?”
“八百里开外都能闻见你香水味。”祝涟真视线还停在歌词上,懒得转头看谈情一眼,“离我远点儿,我鼻子受不了刺激。”
“好。”谈情干脆地起身,“这边的位置给Koty留着。”
“……你坐吧。”祝涟真赶紧伸手抓住他胳膊,往下压了压。
祝涟真拿起咖啡,眼神无意地瞥向谈情,发现耳朵上塞了一枚白色无线耳机。
他不由得一愣,“这耳机你真要用啊?”
谈情说:“跟手机配套,接电话很方便。”
抢别人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祝涟真听着怄火,忍不住对他冷嘲热讽:“噢,虽然这是个破烂儿,但没想到还挺适合你的。”
“毕竟是你送的。”谈情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咖啡。
老子不理你了。
祝涟真沉默地低下头,攥着拳头看歌词。
没过多久,楼道里响起一阵行李箱轱辘摩擦地板的噪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录音室外。紧接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推门而入,根本不给其他人反应时间,张开手臂大声打招呼:“Yo,Digga!”
Koty松开行李箱拉杆,想跟每个人碰拳碰肩,然而愿意捧场的只有GK和谈情。他扯下围巾,露出大片刺青缠绕的脖颈,长叹一声:“有人把我航班泄露了,来了好多粉丝,差点被她们一波带走。”
GK给他一份纸笔,笑道:“你中文倒是没退步。”
“当然,我高中在北京上的。”Koty一声清脆弹舌,目光落在身旁的队友们脸上,“我想你们死了。”
其他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但此时都心照不宣地拒绝接话。
Koty鼻梁高眼窝深,两枚银钉饰品刺在眉骨,他视线越过几个人的身形阻碍抵达最尽头,邪气从狭长的眼中窜出,暧昧而不怀好意。
付榕像是感觉到了那道注视,默默从包里掏出口罩,遮住大半张脸。
“Keith,祝你新电影票房大卖,等上映的时候我搞包场去看。”Koty坐下来,目标转移到谈情身上。
谈情反应平淡:“谢谢,不过快下档了。”
Koty没有停止寒暄,伸脖子凑向祝涟真,“我还没恭喜你搞了……那个叫什么比赛的亚军,KOD?WOD?”
“《Dancing Time》,已经是前年的事了。”祝涟真纠正他,“你是只会‘搞’这一个动词吗?别来套近乎,听着怪尴尬的,消息还那么滞后。”
“不,我有关注你们新消息。”Koty亮起手机屏幕向他展示,“我刚搜索过了,听说你一夜搞了谈情十几次!”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不绝,气氛陡然诡异起来。Koty完全察觉不出话里的歧义,还兴致勃勃地向谈情确认:“就昨晚的事,对吧?你们关系可真好呀。”
“嗯。”谈情嘴角翘起来,“小祝特别热情。”
第6章 默契
“别什么烂梗都接。”祝涟真嘀咕着,手肘轻轻撞向谈情,“就知道装傻充愣。”
现在Acemon已经全员到齐,制作人GK安排他们轮流试唱。原先的主唱范歌戎离队后,这个的位置就交给了付榕,两人声音都可以达到多个八度音程,不过音色差别明显,光是和声就跟以前的感觉截然不同。
录了几次音后,成员们都觉得整首歌缺了点儿什么,于是停下来跟制作人一起修改,午饭顾不上吃,一直到商讨结束才缓口气。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风格太有套路感,”Koty表情难得一本正经,“好听是好听,可Dubstep真的有点过时了,融合Trap,融合Glitch hop,都不新鲜。”
Koty近两年在国外专心Rap创作,又常混迹夜店,耳朵从早到晚都灌入风格各异的电子音乐,许多歌曲结构在他听来几乎是流水线产品。GK坐下来跟他聊:“是啊,但毕竟国内外的环境不同,你把元素搞得简单一点,内地听众反而更容易接受——这也是你们公司的要求,今年第一张主打歌必须靠洗脑旋律取胜。”
接下来,制作人和Koty又围绕着电子舞曲交谈很久。祝涟真旁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渐渐跑题,于是收回注意力,悄悄望了一眼谈情侧脸,发现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
它确实是谈情曾经送给自己的东西,但祝涟真之所以对它有点执着,并非因为谈情。
耳机这种贴身物件,用久了难免会依赖。祝涟真每天至少听歌三四个小时,尤其在长途奔波的车上,闭上眼置身音乐,久而久之,自己就将各副耳机视为默契的同伴。
其中无线耳机用的频率最高,可这玩意算不上谈情的礼物,只是这人当初粗心多买了一副,所以拿给他用,本身没有任何特殊性。
倘若它真有生命力,那也该是自己赋予它的。现在看它被谈情霸占着,祝涟真有种自家孩子叫别人爹的屈辱感。
似乎感知到了他怨愤的视线,谈情转脸看过来,小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祝涟真闷声答:“没。”
“那就好。”谈情向他投以安心的眼神,“是不是饿了?要不我们先让老师暂停一下。”
“不用,我喜欢饿着。”祝涟真紧抿嘴唇,拒绝交谈。
另一边的讨论进入尾声,GK笑着拿出手机,说:“Koty,你是太久没回来过,总忽略国内不同年龄层的听众喜好有多大差距,我先给你听我外甥的歌单。”
音乐一响,成员们都不约而同地说出一个韩国女团的名字,Koty甚至还能跟着哼上几段。
这首播到半截,GK悄悄点开朋友圈,找到自己二姨在早晨分享的《爱情很残忍(DJ劲嗨版)》,调大音量外放。K-POP舞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组44拍节奏型的套鼓,强烈的“动次打次”搭配合成器音色,让所有人都头皮一阵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