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替身文(44)
“啊?是吗?”沈辞岁一怔,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捏了捏脸颊,“难道我这时候不该笑?”
之前的大楼顶层,餐厅里室内乐团开始演奏一首爵士乐,曲风轻快跳跃。
原星野用热毛巾一根一根擦拭手指,似弯非弯的桃花眼里看不太出情绪,声音听起来淡又冷清:“找我有什么事?”
秦郁洲用那双下漂亮的金色眼眸注视着他,轻声问:“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不能。”原星野答得干脆。
这话噎了秦郁洲一下,他抿起唇,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侍者及时到来,缓解了秦郁洲的尴尬。他看了眼端上来的菜,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点了你喜欢吃的……”
原星野打断他:“秦少爷,有话直说,你我都应该没什么时间闲聊。”
秦郁洲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他一直等到侍者离开,才抬起眼,定定看着对面的原星野,道:“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次,原星野,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所以,我们和好,行吗?”
“不行。”原星野不假思索回答,顿了顿,还补充:“我也没跟你好过。”
他对面的人脸色刹那一白,不可置信地问:“你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原星野擦完最后一根手指,丢开毛巾起身。
翡冷翠的夜又深了一些。
阿斯加德研究院大部分人都下班了,一楼大厅灯光昏暗,安保机器人伫立在各个位置上,沉默着尽忠职守。
沈辞岁悄无声息从安全通道下到研究院负三层,找到那部电梯,敲了敲耳机,示意lo开始干活。
楼道有弱光灯,上次来去匆忙,没注意周围情形,这回仔细一看,发现地面上有运输机压过的痕迹。
他蹲下去仔细分辨,这些痕迹有旧有新。
“阿岁,这里的密码升级了,我无法解开。”lo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沮丧和奇怪,“而且,这个人好像很清楚我的弱点在哪里,特意做了加强……”
沈辞岁伸到半途的手一顿。
像lo这样的强人工智能不多见,沈辞岁一直把它藏得很好,没用它做过太多特别的事情,怎么会有人那样轻易就知道它的弱点了?
沈辞岁站起来,思索着,抬头注视面前这扇与普通密码门没有区别的电梯门,过了一会儿,转身面朝最近的那个监控摄像头,低声道:
“我以前从来没有探究过老师和师兄到底是什么身份,就像他们从未问过我为什么会带着一身伤来到塞琉古。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一向尊重。但现在,好像不得不查查了。”
“既然那棵世界树位于阿斯加德研究院地下深处,我想老师和师兄,应该和这里有些关系。”
沈辞岁垂下眼,他这话像是对lo说的,又像对可能存在于监控器后方的那个神秘人说的,更像在自言自语没,语气越来越轻,甚至带了点儿笑。
“就从上往下查吧,先查查历任的院长和副院长……”
叮铃铃——
警报声乍然拉响,尖锐刺耳。
这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沈辞岁停止说话,再度朝着那个摄像头看了一眼,快步往上跑。
研究院里并不是所有人都下班了,还有零零星星一些人在加班,沈辞岁来到一楼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同事从安全通道下来,他混进他们之中,走进大厅。
“怎么了怎么了!”“哪里被袭击了吗?”“妈呀好突然我正画图呢……”
震惊和紧张的说话声此起彼伏。
院长专梯也从楼上下来,走出来的其中一个人是陆惊尘。他穿军装,一身笔挺,压低眸光往大厅里一扫,径直走向沈辞岁。
lo忙在耳机里提醒,沈辞岁一回头,正好撞上陆惊尘的视线。
银边眼镜之后,陆惊尘的眼神带着担忧。沈辞岁疑惑地眨了下眼,看见陆惊尘越走越近,站到他面前,指着他的手说:“学弟,你的手在流血。”
被这样一提醒,沈辞岁才想起他上楼的时候撞到了栏杆。他低头一看,手背擦伤严重,血顺着指尖不断往下淌。
“可能是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在哪撞的。”沈辞岁解释了一句,转身往外走。
陆惊尘却把他拉到一旁的休息区,按着他肩膀让他坐进一张椅子里,说:“你待在这里,我去找医药箱。”
临走前不忘温声安抚:“警报应该是误响,没有出事情。”
陆惊尘快步走远,沈辞岁视线逐渐降低,落到手背上,对lo道:“血迹。”
“你是在负二层转角那儿撞的,已经被清洁机器人处理掉了。”lo道。
“监控。”沈辞岁又说。
“同样被处理了。”lo的语气复杂至极,“那个人在保护你,同时竭尽全力不让你去靠近底下的东西。”
沈辞岁蹙起眉,背慢慢靠在椅背上,顶着角落里亮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低喃道:“是因为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你到底是谁。”
陆惊尘提着医药箱回来,沈辞岁坐直背,道了声谢,伸出手去拿里面的消毒喷雾,却被陆惊尘拨开。
“我来。”陆惊尘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来可以的。”沈辞岁道。
陆惊尘把医药箱推到沈辞岁够不到的地方,望定他的眼睛,说:“你伤的是右手,用喷雾消毒是简单,但包扎呢?这不是小伤口,用一张创口贴就能解决。”
好像是这个道理。沈辞岁垂下左手,把受伤的右手伸出去,小声道:“谢谢。”
沈辞岁脖子上的围巾散开了,穿的毛衣领口不高,陆惊尘站的角度,刚好看见他颈侧有一小块红痕。
他皮肤白得跟新烤出来的瓷似的,衬得这一点红格外惹人注目,像是烙下的标记。
陆惊尘的目光一触即收。
沈辞岁不喜欢喷药。消毒喷雾按钮刚按下去那一刻,他就下意识缩了手。
水雾全淋到衣服上,沈辞岁非常抱歉地朝陆惊尘笑了笑,说下次一定注意。但下意识的反应快过大脑指令,第二次的喷雾,还是被沈辞岁闪避了个干净。
陆惊尘不得不拽住他手指,把他的手固定住,道:“你别盯着伤口看,看着我,或者和我说说话。”
沈辞岁被逗笑了:“然后你趁我的手不注意,给我喷上去是吗?”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陆惊尘跟着笑起来。
lo在耳机里又对沈辞岁提醒了一句,沈辞岁听见后保持着表情不变,余光瞥见一个人不断靠近,这人穿着深色立领长风衣,脚底下踩着军靴,一路过来哒哒作响。
站定后,他一把拿走陆惊尘手上的消毒喷雾,然后把沈辞岁的手从他手上抽走、抓在自己手上。
这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向陆惊尘投去一瞥,转头对沈辞岁道:“乖,别动。”语气很温柔。
“原副局长。”陆惊尘打了个招呼。
“陆团长。”原星野头也不抬回道。
“我就不打扰了。”陆惊尘看了眼沈辞岁,把医药箱留在桌上,转身离开。
沈辞岁慢慢垂下眼睫,向后收手,想把手从原星野手中抽出来。
原星野把沈辞岁的手抓紧,温声道:“就疼那一会儿。”他捏了沈辞岁指尖两下,眼疾手快给这人手背喷上消毒喷雾。
这喷雾是消毒、消炎、止血一体的,追求疗效,相当不温和,沈辞岁右手连带手臂都抖了一下。原星野替他揉了揉,才放开他去医药箱里取纱布。
回过身来时,他发现沈辞岁抬起了头,目不转睛注视着他。
“爪子抬高一点。”原星野笑了一笑,把沈辞岁的手往上拉。
处理伤口对原星野这种曾经上过战场的人而言是小事,手法相当熟练。
沈辞岁仍看着原星野,等他把纱布缠好、打了个结,用很轻的声音说:“原星野,我们是不是该结束这段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