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关系(11)
现在,他的整张脸都有些泛红了。
沈柏诚不置可否,又凑上去吻他的眼角。这样下去一定没法收拾了——许明舫心里这么想,身体也不自觉地向后退开,沈柏诚察觉之后便放开了他,又把手背贴在他的额头,说:“今天不碰你。”
以往的这个时候,总是惯例放肆的欢爱,仿佛要弥补平时因沈柏诚的忙碌而错失的时间。眼下实在不巧,许明舫自觉愧疚,没有回答,慢慢把身体缩进被子里。看到沈柏诚捡起平板,他想了想,重新把脸靠过去,低声说:“对不起。”
沈柏诚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反问:“对不起什么?”
许明舫也愣住了,他的脸又开始泛红,思维有些凝滞,脸上的表情便显出空白。沈柏诚见他不说话,心中又气又笑,把手臂从他的脸下抽出,想了想,还是替他拨开眼睛前面的一缕头发,低声说道:“不用对不起。做/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不舒服,就不用勉强。”
两人靠在一起,看了十多分钟的时政要闻。在许明舫的回忆里,这样长久而安静的、在床上的时刻并不多见。最后,主持人开始说结束语,许明舫打了一个哈欠,沈柏诚退出界面,打开社交软件查看消息。
许明舫知道自己该躺下继续睡了。可是,他的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他不想——不想离开沈柏诚散发着热度的手臂,不想就此结束这段温和氛围。犹豫了一会,许明舫把视线从平板移到沈柏诚的侧脸,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似的唤他:“沈柏诚。你当时是不是没有考过研?”
沈柏诚看他一眼:“是。我在英国读的Master。”
许明舫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沈柏诚这时候停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他,带着饶有兴致的神色,昭示着他还不错的心情。两人对视了几秒,许明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再次用脸蹭了蹭他的睡衣,用平时很难听到的绵软语气抱怨:“你知道吗?我压力好大——”
那语气在沈柏诚听来,简直和许明舫在他身下哀求时的语气一模一样——完全是在撒娇。不过这算是他少有的主动的时刻,于是沈柏诚伸手圈住对方,低头在他唇上很轻地吻了一下,又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成绩一直很好,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久前那么深入而激烈的亲吻,都没有刚才那一个吻那样让他慌乱。许明舫让自己静了几秒,开口反驳:“还是会担心……我也有一年没看过那些东西了。”
沈柏诚没接话,握住他放在外面的右手,摩挲他中指指节上的茧。
过了许久,平板发出一声轻微的邮件提示音。沈柏诚略微动了一下,许明舫却条件反射一般极快地回握住他的手,似乎不想让他把手抽出来。但很快,许明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随即放开了,而后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沈柏诚也有些意外,沉默了几秒,最后仍是放开了他,一边平静地说:“别有压力。”
许明舫看到沈柏诚的视线重新聚焦在了屏幕上,于是他也慢慢躺回被子里,直至最后只露出半张脸。那种失控的依赖感随着理智的回笼而逐渐消散,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失去意识前,重新找回他所熟悉而信任的、既无依赖也不必惊慌的自我。
第13章
关于考试那两天,许明舫的记忆不多,也很模糊。心情是淡然的,他不是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只是那情况实在太不容易去接受,更何况拿到题目后,他也无暇再去浪费时间多想了。
第二天最后一门结束,是冬日里一个难得暖和的正午。许明舫自己没什么感觉,坐在咖啡馆回了几条关心的消息,很快又收到了夏扬和郑禹铭的问候。
夏扬很早就吵着这天要给许明舫庆祝。三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夏扬拍板决定“去学校附近的那个酒吧痛饮一番”。夏扬说的那间酒吧,是S大附近评分不错的一家,以前他们就经常去,可惜去了那么多次,一群人还是不记得它的名字——似乎是两个字再加一串英文,复杂且过目即忘。
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早,郑禹铭下班后才能过来。考完试后无所事事的解脱的下午,许明舫已经打定主意要放空自己,在咖啡馆用随意拿的一本畅销小说消磨了一段昏昏欲睡的时间后,他终于记起来给沈柏诚发信息:
「考完了。今天和朋友聚会,晚点回去。」
许明舫知道他在忙的时候一般不会看消息,等了一会,又百般聊赖地打开社交软件刷了刷,始终没有等到回复。之前加的考研群里却热闹极了,有人在抱怨今年的试题难度,也有人玩笑说要回家买地种田,许明舫一条条看下来,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干脆收了手机,打开电脑,开始写已经拖了很久的稿件。
周一晚上的酒吧人不多,夏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从窗户可以俯瞰城市的夜景。室内开着温暖的空调,没人抽烟;调酒师显然是换了,如今是一个年轻的小男生,面容青涩,手法也不如从前那位熟练。
同样面生的服务员给他们送上酒。等到服务员走远了,郑禹铭问许明舫:“考得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许明舫认真思索了一番,又说,“今天专业课的手感还不错。”
“许大才子,应该没问题啦,”夏扬插话,“听说今年难?”
“也还好,”许明舫答,“不过有几题确实要写挺多的,题目一开放,角度就难找。”
“对了,二哥你还记得吗,”夏扬突然想到,“当年老徐不是讲了一整节课的雅典酒神节?就那个狄俄尼索斯,我听他们议论了几句,好像这次考到了……”
郑禹铭显然对此印象深刻,了然地点头。他戴着无框眼镜,身材有些微胖,看上去一团和气,因为在寝室里排行老二,所以被叫做二哥。许明舫也笑了,点点头说:“这题倒是不难。”
关于考试的议论很快揭过,话题就这么转向了过去的那些旧事。话匣子很快被打开,三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热烈地拼凑属于他们的集体记忆;即使是曾经被讲过一遍又一遍的经典笑料,如今再回顾也仍旧令人捧腹不止。
酒过三巡,郑禹铭盯着窗外缓了缓神,突然笑起来,说道:“夏扬——你还记得你以前在这里伤心流泪,哭诉你前女友罪行的事迹吗?”
夏扬没料到郑禹铭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一时间瞪大眼睛,没能说出话。许明舫却笑着补充:“我记得,那天你哭得好惨,回学校的时候还躺在马路中间不肯走。”
这段集体记忆太过尴尬,夏扬捂脸:“都别说了……”随后他很快想到什么,立刻抬头不甘示弱地反击:“二哥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表白被拒绝的时候还不是坐在床上默默流泪?那时候我还安慰了你半天!”
“什么叫默默流泪?”郑禹铭被气笑,“你这也太夸张了……”
话题开始朝感情生活的方向发展,这似乎是每一次他们喝酒的必然结局。许明舫坐在一旁想着,却突然转念,意识到一件事:从下午到现在,他还没查收过手机消息。
许明舫赶紧拿出手机,电量已经是个位数。果然如他所料,几条明晃晃的未读消息悬在页面,最显眼的则是发件人的名字“沈柏诚”,让他的心瞬间漏了一拍。点进去,沈柏诚在一小时前给他发了信息:
「需不需要来接?」
许明舫抬头看了看正激烈辩论的同桌二人,最后回道:
「现在还没结束,我自己回去就好。」
郑禹铭注意到他的动作,收了一点笑容,问:“怎么了?是家里那位?”
许明舫预感到话题无可避免地指向了自己,无奈地笑了笑:“没事,我跟他说过了,今天晚点回去。”
郑禹铭眨眨眼:“唉,我懂,我也跟我女朋友说了。有家室的人就是这点麻烦,得报备行程……”说着还瞟了如今仍旧单身的夏扬一眼。
夏扬回敬了一个白眼。郑禹铭不再理会他,顿了一顿,仿佛在斟酌词句,而后说道:“许明舫,其实我一直都有点好奇……你对你家那位沈先生,是什么感觉?虽然有点冒昧,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