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不想死(15)
“嘶……”他试图抽出手腕,却发现那雕塑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法把腕子□□。
“费里切,你怎么了?”恩佐疑惑地靠近,旋即看清事故,脸色大骇。
雕像活了,接二连三地动了起来。它们缓缓站起身来,宛如一头头雪白的僵尸。
梁月笙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猛地踢倒了攥住他手腕的雕像,雕像摔碎在地上,像人类一样溅起鲜红的液体,发出痛苦的尖叫声。三人健步如飞,冲向了储物间的门外。梁月笙跑在最后面,出门时不忘给门上锁。
门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捶打声,梁月笙不敢大意,对他的两名小伙伴吼道:“走!”三人一路上楼,跑进了一间卧室。
旋即,梁月笙意识到这是他以阿尔菲奥的身份在序章里醒来的房间,只是先前的地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五芒星图案。
绘制五芒星的颜料红得发黑,看起来有点像是干透的血液。直到梁月笙绕到床头的方向,他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五芒星,而是象征着撒旦的逆五芒星。逆五芒星之内,隐隐能看见暗淡的山羊头颅图案,可怖的山羊凶恶地注视着外来者,似乎在蔑视着神明与人世。
他倒吸一口凉气,这间古堡唯一的住户只有费德里科,绘制这个逆五芒星阵法的人选也显然只有一个。
“费德里科伯爵疯了!”图兰朵显然认识这个代表着地狱的符号,“伯爵背叛了神明!”
恩佐显然不如图兰朵学识渊博,不知道逆五芒星的邪恶,问道:“伯爵不是神的子民吗?”
“逆五芒星是撒旦的象征……”图兰朵显然没有从晴天霹雳中缓过来,“这座古堡之所以出现不干净的东西,大概和这个阵法有关。”
梁月笙点了点头,当他还在扮演阿尔菲奥的鬼魂时,这座古堡根本没有出现如今的状况。
“伯爵有可能在试图召唤恶魔。”想起费德里科的两件目标——为阿尔菲奥复仇并制造出完美的身体,梁月笙不胜唏嘘。
他蹲下身来,摸了摸地上的颜料。粗糙的地面划破了他的手指,一滴鲜血坠落至地,逆五芒星发出耀眼的红光。
流动的红色液体宛如人类的血管一般,充满了昂扬生命力。山羊猛地睁大双眼,空洞的眸中露出极致的凶光。
三人目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不妙之意。
狂风吹来,沿着五芒星的轮廓,卷起圆形的漩涡。猛烈的气流拔地而起,在密室里刮起猎猎响声。
就当三人以为马上会从阵法中钻出某种牛鬼蛇神之时,五芒星倏然黯淡下去,旋风骤然止息,空荡荡的地面上除了图案,再无其他东西。
梁月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去别的房间看看。”他站起身来,掉头就走,却感到一片黑暗中,有谁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恩佐?”他侧过头来,发现他的两名同伴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喊我干嘛?”恩佐一头雾水。
就当梁月笙要以为自己刚刚不过是出现了错觉的时候,又感到自己的鼻子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恩佐和图兰朵站在他的面前,一脸茫然。
“……”他突然觉得有些冷。
他刚刚……是被鬼调.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月笙:“恩佐,你刚刚摸我?”
恩佐:“???”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鬼:“呵呵。”
第18章 画影迷踪.4
三人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三楼的画室。楼梯破败不堪,踩上去的时候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稍一用力,整座楼梯就会随之倒塌。
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明显没有老化问题,也不知连接着画室的楼梯为何会腐朽成这样。
画室里,摆满了令人惊艳的画作,不同于梁月笙上一次到来时见到的场景,此时的画室,俨然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他终于明白了在玩《往生前夜》的时候,为何会有观众留言说阿尔瓦寝宫里的壁画很眼熟,原来同样的素材出自于这个游戏!
费德里科的画室里,赫然挂满了同一人的画像。画中的长发美人有着柔和的面容,银白的长发宛如瀑布,衬着他白皙的皮肤,俊美得如同天神。
这组肖像画拥有同一个名字,《致阿尔菲奥》。
回忆着费德里科在这间画室里作画的场面,梁月笙猛然醒悟男人在画纸上大量留白的缘由。他画的人,他深爱的阿尔菲奥,白得像雪,纯净得犹如白纸。
“好美的人……”恩佐着迷地望向了画像,却被图兰朵拉住了。
“这位应该是那位传言中因病早逝的伯爵夫人。伯爵生前异常宠爱她,以至于夫人死后,伯爵也迅速随她而去。”图兰朵捂住了恩佐的眼睛,小声补充道:“伯爵那么爱她,你最好不要盯着她看,免得惹伯爵生气。”
梁月笙对这个小个子男孩刮目相看。费德里科显然已经疯了,他对阿尔菲奥的爱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若是这座古堡真的闹鬼,费德里科的鬼魂绝对不会放过觊觎阿尔菲奥的人。
“然而这位伯爵‘夫人’……”不是男人吗?
可惜梁月笙话音未落,恩佐和图兰朵就像见了鬼一样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转过身去,见自己的身后确实没有别的东西。
“费里切……你……”恩佐的声音微微发起抖来。
“怎、怎么……”梁月笙也紧张了起来。
“你的脸……和她……好像……”
“不、不是吧……”别吓他,他经不住这样的惊吓。
看雕塑的时候,三人还没有这样直观的感受,毕竟雕像还是未完成品,脸部只勾勒了一个粗略的轮廓。看到这些画作的时候,三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异常来。
“费里切,你蓄过长发吗?”
“没有。”
“你学她的表情,笑一下。”
梁月笙调整表情,学着画中人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恩佐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你……你为什么会和伯爵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别这样,我和伯爵的爱人毫无关系,这只是个巧合。”
他背对着画像,指了指自己的脸,再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画,柔声说道:“你们看,画是画,我是我。”
可惜他面前的两人却是撒腿就跑,留他一人尴尬地站在画室里。
“不就是长得像而已……能有多像啊?”他转过身来,望向自己身后的壁画,却只见原本雪白的画中人变成了一片猩红,血色顺着画中人的轮廓向下流淌,汇聚在画框的底端,时候汇聚成小河,哗哗落下。美丽的阿尔菲奥变成了空洞着双眸的骷髅,发出桀桀怪笑,猛地从画中伸出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把脸……还我……”
梁月笙感到自己要窒息了,“阿尔菲奥”的力气大得异常,再这么下去,他被勒死只是时间问题。
一幅幅“阿尔菲奥”纷纷活了过来,贪婪地向梁月笙伸出了手。
挂满壁画的房间此时变成了鲜红的世界,“阿尔菲奥”们用骷髅的空洞眼窝注视着他,甚至有一部分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从画框里钻了出来,走到了梁月笙面前。
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有点痛。
他试图反抗,可“阿尔菲奥”们越聚越多,最终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只枯柴般的手像树杈一样像他袭来,最终将他拖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变成了大片大片的血红,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只是破了点皮,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被挖走。
他眺望四周,只见入目之处,皆为血色。天空像一座圆形的盖子,罩在了方形的大地上。正是落日时分,残阳如血,漫天红霞,浓艳的光芒泼洒在广袤无垠的赤色土地上,将天地烘炉染上一层悲壮的红。地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建筑抑或植被,仿佛是被生命女神抛弃的荒芜时空。
这样张扬的色调看久了总会眼睛痛。他干脆闭着眼睛,缓缓彳亍,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海浪的声音。遥看前方,与天色融为一体的血海出现在视野里。一袭白衣伫立于沙滩上,带着腥味的风轻柔地捧起了银白色的长发,血红的海水冲刷着他的小腿,一切都显得那般诡异。
雪白的人站在血红的风景里,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梁月笙小跑向前,从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尔菲奥!”
阿尔菲奥转过身来,温柔而又疑惑地注视着他。
那的确是一张令人心生爱慕的脸,并非有多惊艳,而是像玉石一般温润而又柔和,气质内敛恬静,却又丝毫不显软弱。
“你是谁?”阿尔菲奥的声音如山泉般清冽。
这个问题明显难倒了连梁月笙,他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所幸阿尔菲奥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异乡人,你能来到这里,想必费德里科已经酿成了大错。我请求你,尽力阻止他的阴谋,不然世界将会毁于一旦。”
“费德里科的阴谋?”
“对。他妄想打破地狱与人间的屏障,将恶魔与厉鬼从地狱里释放出来。”说到此处,阿尔菲奥垂下了眼眸,神色有些悲戚。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尔菲奥抬起头来,紧蹙的眉头里满是痛苦。“他原本是一位虔诚的教徒,然而教义不允许他与我在一起。他祈求神明赐予我健康,但我的病情却每况愈下。”
那位美人停顿了片刻之后,继续缓缓说道:“于是他背叛了天堂,转而向地狱求援。我的身体的确康复了起来,可惜……”
“某天他外出打猎,家里燃起了熊熊大火,我被激愤的教.徒绑在十字架上无法挣脱。待他从领地归来,迎接他的却是我被烧焦的尸骨。”
梁月笙握紧了拳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做出这样害人性命的行为,教.会和魔鬼又有何不同?
“费德里科是天生的贵族,于是教.会只能把怒火发泄在我的身上。他们认为是我诱惑了费德里科,只要没有我,费德里科就会恢复正常,爱上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
“可惜在那之后,他就疯了。我的灵魂停留于人间,不忍看他堕落下去,更不愿看他自寻短见,只能频频出手相救,却没料到他意识到了我的存在,便在心中播下了更加黑暗的种子。”
“他妄图向神明复仇,并且使我复活。为了达成目的,他将自己变为了恶魔。”
“必须有人来阻止他的阴谋。一旦复活之术成功,人间与地狱必然出现裂缝,大量恶魔将从地狱苏醒,人间势必化为荒芜。”
说到此处,阿尔菲奥痛苦地握紧了拳头,梁月笙理解他的感受,只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事已如此,无法挽回,你……”他并不擅长安慰别人,最终只挤出来一句:“你可以向前看。”
阿尔菲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低垂的眸子里满是忧郁与不安,却也隐隐染着三分对恋人的担忧。
“生与死的界限哪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一旦开创先河,必然造成灾难。”
阿尔菲奥紧紧攥住了梁月笙的手,触感又凉又细腻。“异乡人,我请求你阻止他。”
“我该怎么做?”
银发美人如释重负,微微一笑,抱紧了他的身体。
“接受我吧。”说罢,雪白的身影在梁月笙的怀中渐渐变淡、消失,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他微微一愣,试图抓住些许白色的碎片,却只握住了一片空气。旋即,黑暗猛地袭来。
再度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古堡里,瘫坐在画室中。阿尔菲奥的画像悬挂在墙壁上,一张张俊秀的脸庞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仿佛之前的骷髅与血不过是幻觉。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被划破的痕迹还在,但血已经止住了。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响起了男人低沉的轻笑声,抬起头来,费德里科的脸出现在面前。
伯爵深情地凝视着他,面色健康红润,笑容温柔宠溺。“阿尔菲奥,你为什么又躲来三楼?主教大人刚刚还向我夸赞你的美丽。”
他听见阿尔菲奥的声音从自己的双唇里流淌出来。“就算我蓄着长发,他们也迟早会发现我不是女子,我不希望我的存在影响你和统治者之间的关系。”
“没关系,神明一定会原谅我们。你那么完美,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你?”
费德里科抱住了他,轻轻吻了吻他的头发。
“我爱你,阿尔菲奥,无论性别。”
伯爵的身影在黑暗里渐渐淡去,随后,梁月笙意识到,那不过是阿尔菲奥的记忆片段。
站起身来,他向画室之外走去,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他眼皮一跳,向血腥的源头赶去,却看见了令他脊背发凉的一幕。
恩佐趴倒在血泊之中,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他匆匆跑到恩佐身边,蹲下身来,探了探恩佐的鼻息。
还好,还有救。他毫不犹豫地将走剧情换来的微薄积分兑换成急救包,将恩佐翻过身来,为对方做了紧急救援。
“主播,我就知道,就算他刚刚在危难的时候丢下您不管,您也会做出救人的选项。”汤圆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位主播的好心肠,但语气里仍然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要能解开古堡的疑团,玩出真结局,NPC的死亡并不会对游戏评分造成影响。”
“可我现在在游戏的世界里,他对我来说就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可您省下来的积分越多,您下一次回到现实世界时能呆的时间也越久。”
“积分不是省出来的。节流不如来源,我会玩出好结局。”
“算了,您就是这样的人。要是您不救他,您就不是您了。”说完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汤圆再不出声,只留得梁月笙一头雾水。
不知过了多久,金发碧眼的少年睁开了双眼。
“你……”恩佐的眼神有些恍惚,似是没有料到自己会受到帮助。毕竟他抛下了被画像骷髅围攻的同伴逃跑,曾经的背叛让他在梁月笙面前抬不起头来。
然而梁月笙并没有在意对方心中所想,急切地问道:“恩佐,你还好吗?”
温热的触感让恩佐安心了不少,“好多了,谢谢你,费里切。”
“你遇上了什么事情?为何会伤成这样?”
恩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和图兰朵看见了很多无脸人,他们聚集在一楼客厅,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我们本想潜入偷偷观察,却被他们察觉了。逃路中,我和图兰朵失散,我负伤跑来三楼,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无脸人?”梁月笙疑惑了。
恩佐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情,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一些没有脸的……人类。”
梁月笙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说是还未雕刻出五官的雕塑,他还能理解,可是没有脸的人类该是个什么模样?
看着梁月笙疑惑的表情,恩佐皱着眉头,轻轻叹气。
“我带你去看看,那些傀儡一般的躯壳。”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宸(黑化蓄力中):“笙笙,你要为了一个游戏npc,减少与我的相处时间?”
梁月笙(握拳):“我会打出好结局攒积分的!”
游戏通关boss(摸摸主播的蠢头):“我不会给你放水。”
第19章 画影迷踪.5
正当梁月笙对着恩佐身上的伤口发愁之时,他发现恩佐竟是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取出了医疗包,小心地为自己处理起伤口来。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在万不得已之下,他并不想在游戏土著面前暴露自己从积分商城里兑换的药品,之前恩佐陷入昏迷,他才敢向汤圆讨要一点药物,现在恩佐醒了,他无计可施,却没料到对方还有这样一手。
“我的父亲是医生,我从小耳濡目染,所以并不会仅仅向上天祈祷。当神明无法听见我的声音时,我就要通过自己的手,救治伤患,救助自己。”
梁月笙肃然起敬。在这个时代,外族入侵、经院思想以及时局动荡,使得医疗发展陷入僵局,医学甚至退化到了原始时期。比起求医,更多人选择向神明祈福。
看着恩佐熟练地为自己处理伤口,梁月笙抿了抿唇,小心斟酌词句问道:“神明是全知全能的,你难道……不信吗?”
恩佐环顾四周,旋即小声说道:“我的父亲,在家门前挂上了蛇徽,却被当成了背叛神明的人,我躲在床下,看着他被活活杀死。从那以后,我便对神明产生了怀疑。如果神真的热爱自己的子民,为何要降下病难,为何要任由教.会的人四处迫害他的子民?”
梁月笙理解这种幼年失去至亲之人的感觉,轻轻抱了抱面前的少年。
“我也听说过小道消息,伯爵夫人并非病逝,而是被教.会的人当作巫女烧死了。”
梁月笙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在看见那个逆五芒星阵的时候,并不惊讶,即便图兰朵向你解释了它的含义。”他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玩家,并非中世纪的原住民,他不信神自然情有可原,可正常的中世纪人民在面对异端时,往往会露出像图兰朵那样的惊讶与厌恶之色,相比之下恩佐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恩佐收起医疗小包,轻轻点了点头。“如果我有能力,我也想报杀父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