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传奇(37)

　　伊凡·贝利亚草草致意退出冰场，从陪同赴赛的俄罗斯冰协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衣服披在肩头，一个人走进等分区内坐下，迎接职业生涯中的至暗时刻。

　　十一位打分裁判员也相当痛快，很快给出分数，现场宣告员即刻通报。

　　偌大的约翰·拉巴特中心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现场亲眼目睹到那场灾难的观众，忽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鼓掌。

　　同情吗？或许吧。

　　但他们更大的感觉是失望。

　　无法理解男子单人滑世界第一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非常想不通，明明距离大奖赛总决赛不久，伊凡·贝利亚怎么就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俄罗斯选手，伊凡·贝利亚，短节目的得分是。”

　　哗哗哗。

　　“技术分31.61，节目内容分，42.25。短节目总分73.86，Rank：18。”

　　“Jesus，怎么会？！”

　　比赛结束，分数出现。

　　脸色感慨万千的李勤拍了拍王熠的肩膀无话可说，不远处的德里克·安德森径直跳起。

　　王熠反倒很平静，就是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名将，运动员，竞技运动，真的真的是太过残酷。

　　稍有不慎，就会因为场内或者场外的因素跌进深渊，被全世界抛弃。

　　“The next skater，Mikhail Chekhov。”

　　“Represented Russia。”

　　伊凡·贝利亚分数确定，他的同胞米哈伊尔·契诃夫接上。

　　如果是水平相差不大的竞争对手，此时此刻心里恐怕会非常高兴，毕竟等到了千载难逢的上位好时机。

　　可是呢，米哈伊尔·契诃夫本身实力并不强，保住每场比赛最后一组的顺位就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骤然重担加身，必须完美发挥，确保下赛季奥运会名额带来的压力可以想象。

　　所以，在比赛开始不久他果不其然失误了。

　　不过与伊凡·贝利亚相比，表现好了不少。

　　三组跳跃，就摔了阿克塞尔三周跳一个，后外点冰四周跳和勾手三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跳，最严重不过单手扶冰。

　　一套短节目滑完，技术分44.05，节目内容分41.93，总分85.98，排名第三，多少算是为俄罗斯军团挽回了一丝颜面。

　　要不然，他绝对会步上伊凡·贝利亚的后尘，被打分裁判员抛弃，提前结束自己的职业运动员生涯。

　　“The next skater，Yi WANG。”

　　“Represented China。”

　　“熠王桑，干巴爹——”

　　“熠王桑！”

　　“儿砸！加油啊啊啊！我和你二爸在这里，在这里！！”

　　哗哗哗哗哗。

　　掌声尖叫袭来，前两场比赛带来的怪异气氛一扫而空。王熠双手按在挡板墙内侧一推，最后几十秒准备时间不断倒退，他滑到冰场中央停下，面对北侧看台下方的裁判席站定。

　　看台上方，两位亲爱的老父亲坐在熟悉的照片横幅下方，周围是一张张手持鲜艳五星小红旗期待的面孔。

　　身为被支持被喜爱的那一个，他怎么可能让他们失望，他哪里有资格让他们失望。

　　《大洋~大海》，曾经是力量和渴望的故事，这一次将带上一丝压抑和惆怅。

　　希望喜欢他的冰迷能够接受这种改变。

　　毕竟。

　　不管他的心智再怎么成熟，他始终是个凡人啊。

　　……

第31章 嗯？

　　“北京时间，2013年3月10号上午八点三十分，欢迎收看早间体育新闻。”

　　“在今天早些时候结束的，2013年伦敦花样滑冰世界锦标赛第一个比赛日中，我国冬运健儿交出了一份完美答卷。双人滑老将，王珂、刘斌，男子单人滑新秀王熠，短节目赛后暂列项目第一。双人滑小将田亮亮、徐超，冰舞组合徐琦、李洪生，女单运动员夏筱然，也有亮眼表现。”

　　“体育频道将在下午十四点播出的《冰雪骄傲》节目中，为各位观众带来本届伦敦世界锦标赛，双人滑和男子单人滑的比赛录像。欢迎各位届时准时收看，共同见证我国冰雪健儿在各自领域的成长。”

　　‘……’

　　‘可耻的失败，令人难以置信的表现！伟大的俄罗斯男子单人滑，一夜之间滑进无尽深渊。’

　　‘索契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男子单人滑三个名额？不！可悲的两个名额，都要依靠上帝垂怜。’

　　——俄罗斯体育在线

　　‘短节目赛后毫无表示，伊凡·巴甫洛维奇·贝利亚拒绝接受记者采访。’

　　‘谢尔盖·日尔科夫：我毫不意外他的发挥，他是那样值得尊敬。失望？哦，上帝作证，怎么会。这只是一个开始！’

　　——俄罗斯MSN体育版

　　‘……’

　　“阴阳怪气的，我想他现在心里一定很得意。”

　　啪。

　　酒店餐厅内，随手将手机丢到餐桌上。

　　王熠拿起叉子，对着餐盘里的蔬菜沙拉发起了进攻。

　　他对面，正在给松饼抹黄油的李勤停下动作，心里多少有点儿想不通。

　　以他对自家弟子性格的了解，非常肯定这孩子并不是个多么富有同情心的人，没想到过了一整夜还在关注这件事。

　　想来想去，他估计最大的可能性，莫过于感同身受。

　　都是花样滑冰运动员，都是平时被教练各种压迫的可怜人，自然很容易换位思考，在情感上获得共鸣了。

　　“怎么，要不找机会跟伊凡·贝利亚聊聊？”

　　餐刀切下，李勤随口给出了一个建议。

　　“聊什么？”

　　王熠听到自家教练的提议相当莫名其妙。

　　“这事儿本质上我还是当乐子看，之所以会在意就是心里觉得有点惋惜。同为这个项目的运动员，我比外人更清楚走到他那种高度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没想到突然一下就被教练毁了……老勤，你小心，我会让人盯着你。”

　　“这，我有点儿冤啊。”

　　举起刀叉搞怪的做出投降状，李勤哼哼了两声白了王熠一眼。

　　吃完早饭，师徒俩转战健身房开始综合训练。过程中，没人再提伊凡·贝利亚一句。

　　情感上虽然显得有些冷血，但这才是真实。

　　毕竟，外人的事情哪有自己的事情重要。

　　再说了，整天想着这类糟心事儿太过影响心情，搞不好还会影响运气。譬如说，晚上自由滑决赛的出场顺序。

　　“Yi WANG，NO. 1，China。”

　　王熠：……

　　绝了！

　　早知道绝对不替别人瞎操心了。

　　“……”

　　坏运气爆发，王熠在李勤无奈的注视下，喜提自由滑一号签。

　　回到座位坐下后，稍微等待了两三分钟抽签仪式结束，距离男子单人滑决赛，仅剩下五个半小时左右。

　　回到酒店房间稍作休息，王熠收拾好行装再次出发。

　　赶在下午四点半之前来到比赛场馆进行热身，十八点整站上了赛场。

　　《倾国之恋》音乐奏响，他延续着上一个比赛日的好状态，开始滑行表演。

　　第一个后内结环四周跳，执行过程轻松从容，几乎称得上是完美无暇。

　　第二个后外点冰四周跳，视觉效果上不仅高飘远，执行过程中他还加上了标志性的双手上举，一下子就点燃了现场观众观看比赛的热情，让现场一万两千人哗哗哗用力鼓掌，放开喉咙为他大声呐喊。

　　一分五十秒，两组旋转结束，将整套自由滑推上高_潮的两套接续步上演。

　　王熠在场边李勤、刘岩、安娜·克里莫娃的注视下再接再厉，恰到好处的运用肢体语言脸部神情与脚下步法配合，宣叙着自己对冰场上空音乐的理解。

　　挣扎，迟疑，当一个人不甘心屈服于现状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反抗。

　　赌上自己的未来，燃烧自己的全部，哪怕今后注定遍体鳞伤，也不要放弃。

　　那种渴望。

　　无论是针对感情，还是针对梦想，都能让人在放下一切勇敢追逐时获得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