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中单(74)

　　他以前来过一次WG基地，就是世界赛打完，官方组织选手像WG学习。WG因为财大气粗，基地很大，而且全都是公司自己建造的房子，租别墅当基地的HE跟WG完全没有可比性。而且WG有专门的直播间，每个选手单独一间卧室。除了健身房、会议室这种大家都有的设备之外，WG基地还有心理咨询室、台球室、羽毛球室，楼顶还有一个露天的游泳池。来参观的其他选手无不眼红。
　　李许家本以为傅泽听完之后会很生气，没想到傅泽反而冷静了下来，道：“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说完他就要往楼上走，李许家道：“去哪？”
　　傅泽大步踏上楼梯：“当面问他！”
　　李许家跟了上去，傅泽把江城叫了出来，注视他直接道：“FLG上路二塔，救命队（SOS战队）大龙，你故意的？”
　　江城不答反问：“苏彬跟你们说的？”
　　他这样说，李许家知道自己猜对了。
　　傅泽道：“重要吗？我在问你。”
　　他这样说话其实有些咄咄逼人，但是如果不强势的话，就不是傅泽了。
　　江城像是确定了答案，点头道：“你们不已经知道了吗？没事的话，我回去打游戏了。”
　　他表现得很轻松，还微微笑着，嘴角露出酒窝。傅泽道：“为了钱？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你没办法了，为什么不问我们？”
　　江城没说话，傅泽当他心虚，抱臂道：“你现在不做，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话没说完，江城就笑了一声，打断道：“既往不咎？你觉得你是WG的什么人？你做什么不靠你爸？离开你爸你能干什么？”
　　傅泽听惯了这种话，嗤笑道：“离开我爸我能凭实力打比赛，不至于背地卖队友，不当个人。”
　　江城轻声道：“凭实力打比赛？”他的笑容有一丝诡谲，“你觉得你的冠军是你自己拿到的吗？”
　　他道：“你说你离开你爸能打比赛，不如去问问你爸，冠军是怎么来的。总决赛第一局上替补、拿出明显弱势阵容，是因为NIR是傻子吗？还是因为，一位慈爱的父亲，想要送给儿子二十岁生日礼物呢？！”
　　李许家看向傅泽，傅泽满脸震惊之色，随后沉下表情，道：“不管这样事如何，你既然敢打假赛，就不要在WG呆了。”
　　江城微笑道：“是你说了算吗？”
　　说罢，走回直播间，关上房门。
　　傅泽在他旁边，久久站着未动。李许家道：“他……”
　　还未说完，就被傅泽打断，他道：“我去找他。”
　　李许家知道他说的是要去找傅梅寇，看他眼眶微红、双目充血的样子，道：“你先冷静一下。”
　　傅泽反而道：“我很冷静。”
　　傅泽走得很快，走到停车位上，先狠狠踹了一脚超跑的轮胎，恩佐发出无辜的惊叫。他拉开车门，吐了一口气，把头发捋上去，道：“上来。”
　　李许家不想掺和他们的家务事，道：“我不去了吧。”
　　他低头坐在驾驶位上，双手握紧方向盘，哑声道：“你上来。”
　　李许家犹豫，傅泽抬头看他，眼眶红得要命，他道：“我现在只相信你了。”
　　傅泽一路拽着李许家上了十八楼。
　　长河集团的员工显然认识这是大老板的儿子，他们一路都没被拦下。傅泽一脚踹开傅梅寇办公室的门，手腕一手，把李许家拖了进去。
　　傅梅寇的秘书看上去简直快晕过去了，连忙抛过来道：“阿泽，你爸他现在在开视频会议——”
　　傅泽恶狠狠道：“滚啊！”
　　秘书被他的眼神吓跑，李许家这才有空看清傅梅寇办公室全貌——不算豪华，甚至相当简朴，显得办公室有些空空荡荡。墙上挂着一副大字，“万里何之”。
　　傅梅寇在办公桌后看过来，他戴着金丝边的眼睛，让李许家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傅梅寇看见显然正处于狂躁状态的傅泽，用不知道什么语言说了一句，然后把耳麦摘了下来。
　　他在宽大的座椅上交叠起双腿，指尖按了下太阳穴，有些疲惫的样子：“怎么了？”
　　傅泽盯着他，道：“我的冠军是你买的？”
　　这个时候了，冠军前面还要加一个“我的”，真的是把冠军看得很重了。李许家又想到他那一长串可笑的微信名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傅梅寇道：“这是执行局确定的投资项目，与我无关。如果你以股东的身份对项目提出质疑，可以去找你王叔叔。”
　　傅泽冷笑：“说得好听！你没签字怎么会生效？”
　　傅泽处于暴怒状态中，傅梅寇却仿佛游刃有余，李许家在心中默默想到，这真的不像寻常父子相处的模式。
　　傅泽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道：“这种生日礼物，真是太让人恶心了！”
　　傅梅寇看了一眼李许家，道：“阿泽。”
　　傅泽反而拽住了李许家的衣袖，把他从身后拖了出来，对李许家道：“你就在这。”
　　猝不及防跟傅梅寇对视的李许家：“……”
　　傅梅寇道：“好，阿泽，你母亲不在的这十几年我一直对你无甚教导，你二十岁了，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职业，我不管你。但是我希望你对自己所在的行业有所了解，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做出的选择。”
　　傅梅寇：“电竞行业发展到现在不过二十年，而它跟其他行业最大的区别在于，这个行业具有板块性。你在的英雄联盟板块，还有其他的游戏项目，唯一串联起来的方式就是俱乐部。你小时候我教过你，具有‘联结’功能的产业或者项目，都具有无穷的潜力，比如现在的物流行业。为什么？因为天道将我们分隔成不同区域，分配给我们不同种类、不同数量的资源，为的不就是让人类去联结交换吗？”
　　傅泽道：“我不想听这些。你说这些有屁用。”
　　傅梅寇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淡淡道：“你明白这个道理，今天就不会这样仇恨我了。从电竞行业的发展问题开始，我们一直研究的        问题是如何将关注度变现，现在行业做到的也不过是把电竞行业和大众娱乐结合的地步。”
　　傅泽冷笑道：“你看足球吗？打假球的俱乐部，有几个好下场？现在搞这些，目光太短浅。”
　　傅梅寇道：“如果电竞作为传统的运动项目，我的确不会批准这个项目。但很遗憾，它不是。
　　“电竞行业内部风险大的原因在于，项目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你不能保证受众对于这个项目的热度。虽然你是我儿子，一位英雄联盟的职业选手，我还是要告诉你：英雄联盟正在走向衰弱。”
　　傅泽道：“去年全球总决赛的观看人次是三亿六千万，比前年增长了百分之二十，我没记错吧。”
　　傅梅寇：“参与人次可以成为辅助因素，但并不足以纳入我们的考虑范围。就英雄联盟项目而言，2019年的二十七亿美元已经达到了它的峰值，最近两年都在走下坡路，流失的用户已经转向了新的项目，《前线守卫》，或者手机游戏。说通俗点，它在走下坡路。”
　　傅泽道：“从尸体上捞钱有必要讲得这么高尚么。”
　　傅梅寇微微摇了摇头，道：“阿泽，为什么你要这样想我？把英雄联盟电竞从乏善可陈的项目，变得更具吸引力，拉回流失的人气，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退一万步说，我花五千万美元让NIR打假赛，NIR得到五千万，而我通过博彩得到一点钱，WG拿到奖金，三赢。”
　　傅泽忽然笑了：“我真可怜你。”
　　一手拽着李许家就往门外走，傅梅寇显然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在他们身后道：“世界不是绕着梦想转的，阿泽。”
　　进了电梯，傅泽久久没有说话，刚才傅梅寇的话对他们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撼动，就连李许家，一时也觉得有些迷茫了。
　　一路沉默地开车回基地，傅泽先把他送到小区门口，熄了火，良久道：“你觉得他说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