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惯性背叛(3)
——要说实权，他可能还没一个六部的人大，空有大元子的身份，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
这情况晏暄心里也了解个七七八八，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王祺才来这里不久，根基暂且不稳，上面还有个明面上的高丽王压着，做什么都要仔细斟酌。
健龙卫还没成形，而且里面的人是从下面选上来的，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放了多少暗线，到底是不够放心。
现下王祺自己的人手不够，做什么都要缩手缩脚的。
晏暄眯了眯眼，旁边王祺自己倒了杯茶，转头说起了今晚的河灯会，语气有些可惜：“……小时候还是阿母带我去过一次，大了就再没机会去，现在入了宫，”他看了眼殿里的布置，脸上有些怅然：“……只怕更出不去了。”
晏暄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几秒，过去一把拉起王祺。
王祺吓了一跳：”怎么了？”
晏暄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想出去吗？我带你去。”
2.
市集。
乔装打扮换作平民模样的王祺有些不太习惯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身边有路人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王祺身子歪了歪，脸上却还是满满的激动之色。
旁边并排走的晏暄皱了眉，现在的他个头还差一点就赶上王祺了，虽然面上看着王祺大一些，可他的芯子到底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见不得自己人受一点儿委屈。
他往前走快了几步，刚好站在对方前面为他开路。
王祺一愣，随即嘴角小小的翘了下，乖乖跟在他后面，只是今晚的河灯会来的人实在太多，就这么一小会儿，他们都被挤开好几次了。
每每王祺一抬眼就不见了晏暄，找半天才叫住前面尚未察觉的人。
晏暄嫌麻烦，最后一次被王祺叫住，看着对方挤过人群吃力的过来时，他看准方向，走过去牵住了对方的手。
王祺一愣，正要下意识地抽回来，就听见晏暄叹了口气，低声道：“别松开。”
就在此时，远处的天边陡然炸响一朵烟花，大团的光点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亮，照的人脸上都似乎发起了光，明明灭灭的。
映的面前人的眉眼越发好看，乌黑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弄的人心里痒痒的。
晏暄的目光在王祺脸上滑了一圈，顿了顿，感觉到底下牵着的手似乎有些冒汗，他就想松点力道。
却不料对方的手像只小鱼一样快速滑了进来，两根指头还勾住了点他的小指。
王祺脸上有些不自在，眼神到处乱瞟就是不看晏暄，清咳了声催促道：“快走吧，等会儿人多了就看不到河灯了。”
话音刚落，远处天边又是一朵艳丽的烟花炸响，周围的百姓们发出了阵阵的惊呼声，也都想往放烟花的方向走，人群一下子又变得无比混乱。
晏暄愣了一下，心里好像知道了点什么，有些暗喜，又有些难得的紧张。
他不动声色地转回头，走在最前面，身后紧紧拉着王祺。
两人一路意外的安静，两人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气氛，周围的人流走走停停，欢声笑语，却都打扰不了他们。
他们到底是去的迟了。
河灯被卖的差不多，好看点的都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做工粗糙的。
以王祺的审美来看，没一个合心意的。转头看见远处河面上漂着的星星点点的花灯，他皱了皱眉，看样子有些失望。
晏暄只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今晚他们是偷跑出来的，机会难得，就这么回去也不甘心。
转头往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一个摊子上是，晏暄的眼里终于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拉着王祺走过去。
王祺有些疑惑，晏暄看了他一眼：“等着。”说完就蹲在摊子前和老板商量了好半天，最后拿起了一沓白纸、竹条和一小截蜡烛，又找老板要了些浆糊。
“这是做什么？”王祺跟着他走到一片空地。
晏暄蹲下把东西一一放好，手里的动作不停，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夜幕，故意神秘地道：“等会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
脚边堆着好几个作废了的支架，晏暄轻吐一口气，手里提着个素白的孔明灯，站起来伸了伸腰。
王祺盯着他手里的灯笼好奇地睁大眼。
晏暄把灯笼放下，回去又找来了笔和墨，递给王祺，指了指脚边的灯笼道：“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王祺的丹青很好，比起音律也不遑多让，相比对方，晏暄的才艺就逊色许多了，不过好歹在剑术上他还是有点优势的，不然都快被面前的人打击死了。
王祺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一手抱着灯笼生怕压坏了，另一只手拿着笔，简单几笔下去，就勾勒出了花瓣的形状。
晏暄在一旁静静看着，等对方画完了，就上前提起灯笼，在王祺灼灼的目光中点燃了里面的蜡烛。
烛光让灯笼外面罩上一圈浅浅的光晕，连带着上面的花瓣也带着朦胧的美感。
晏暄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手往上一托，松开。
素白的灯笼漂浮在空中，慢慢升向了天空。
王祺还从没见过这种会飞的灯笼，不由地惊讶的微张了嘴，周围的百姓也发现了半空中不断飞升的灯笼，惊呼声不断响起。
“王祺。”晏暄忽然叫了对方一声。
“这灯笼……”王祺转过头看着他，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却看见晏暄看着他目光融融，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对他慢慢说——
“生辰快乐。”
王祺睁大的眼眶里有些湿润：“你怎么、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辰……”
晏暄淡淡一笑：“我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
3.
自从那晚回来后，晏暄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看着王祺。看书、写字、弹琴、画画，怎么也看不烦似的。
两人的目光再次撞在一起，晏暄假装咳了下转过了头，王祺低头耳根有些发红，看似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实际上都在用余光暗暗观察对方的反应。
门外被轻扣了几下，老太监的声音慢慢响起：“殿下，王有事请您去一趟。”
王祺放下手里的书，偷瞄了晏暄一眼，握拳放在嘴边掩住忍不住翘起的嘴角，放下后朝着门外答道：“好，我知道了。”
王祺去了很久。
晏暄忍不住睡意，就先去床上睡了，房间里依旧亮着烛光，像是为了等待什么人回来。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来人的脚步声有些凌乱。
晏暄睁开了眼，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看向站在床边脸色不好的王祺，有些奇怪：“怎么——”
他的话猛地顿住，唇上的柔软触感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眼前的王祺轻阖上眼，专注又认真地吻着，却生涩的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眼睫颤抖了几下，忍不住睁开眼有些无措的看着他。
——看来不是在做梦。
晏暄觉得自己有些不受控制了，他伸出手扣在了对方脑后，另一只手绕在王祺腰后，一使力将对方整个人牢牢固定在自己面前。
看着对方瞬间红透了的脸和里面仿佛藏着星河的眼眸，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仿佛认命般，主动抬起了脸，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王祺的身体一颤，随即放松下来靠进他的怀里，两手犹豫了下，无措地圈住了晏暄的脖子。
一时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 晏暄:“友谊的电线杆说弯就弯。”
王祺:“……”
这个时候只要保持微笑就好。
☆、第四章
1.
忠定王元年，王祺奉命迎娶鲁国大长公主宝塔失里。两年后，现任高丽王退位，王祺正式登上高丽王的宝|座。
作为贴身保护王的健龙卫初步成型，加上队长洪麟一共三十六人，着朱服，悬佩剑，享尊权，可出入后宫。
……
“没胃口，撤了吧。”王祺一身黄色王袍随意的跪坐在桌前，脸上有些不太好看，冲着一旁布菜的宫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自己面前桌上的饭菜都拿下去。
旁边的老太监俯身还想劝几句，话还没出口便被王祺打断了。
“晏暄呢？”
老太监一愣，想了想低眉顺眼地回答道：“晏大人早上就去了武场。”
晏暄这几年偶尔会去武场看看健龙卫的训练情况，遇到心情好时就会指导他们一番。
他身份特殊，在外人看来，是王祺身边最亲近信任的人了，对外只说他是王特意请来的剑术老师，王祺现在身份不一般，说的话宫人们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
再加上晏暄为人低调，是以这么几年里，倒也没什么变故。
门外有宫人小步走进来，低声禀告：“殿下，王后娘娘求见。”
王祺眉头拧了一下，复又松开：“进来。”
门扉被宫人们推开，王后盛装打扮，姿态端庄，每一步都符合国母的威严仪态，几步走近了王祺，和他面对面跪坐好，身边跟着的贴身宫女自觉留在了门外。
她面容还显青涩，然而无论是礼节还是仪态都挑不出一点儿错。微抬了下巴，她看向王祺，目光里闪过难堪羞涩的光，随即面色恢复如常，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
“殿下，三日后就是接见元朝使臣的日子了。”
王祺闻言抬了抬眸，随即淡淡的“嗯”了声。
瞧见王祺一如既往的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王后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半是担忧半是试探道：“……不知这次，他们又会以子嗣问题……怎么为难殿下呢。”
蒙古国与高丽联姻，向来是规矩，只有将自己的公主嫁到高丽，生下血脉，才能完完全全保证高丽的忠心。
王祺成婚两年多，然后却迟迟未与王后同房。宫人们不敢多作异议，唯恐被那杀神知道，伺候王的几个宫人更是守口如瓶，轻易不敢透露一丝半点。
王祺抚袖给王后倒了杯茶，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好像元朝的使臣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王后只管打理后宫事务即可。”
他将自己面前的一盘点心推向了王后，柔声道：“这是厨房新出的点心，你尝尝。”
王后欲说的话哽在了喉头，只能顺|着他的话拿起点心|咬|了一小口，勉强笑笑：“不错。”旁边宫人递上了帕子，王后掩袖擦了嘴，向王祺告辞。
刚起身，就见面前不远处的门扉哗啦被推开，一身劲装身量挺拔的晏暄一手拿着剑一边走进来。
抬眼刚好看见她，只是稍稍一愣，便朝她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王后的身子僵了僵，抿了唇，抬高了下巴，从他面前目不斜视地走了。
晏暄等王后走了，才随意的用手背擦了把额上的汗，走到王祺面前，和他挨着一起坐下。
扫了眼桌上的点心，问：“用过饭了吗？”
王祺偏头接过老太监手里的干净帕子，伸手在晏暄脸上仔细地擦拭：“……吃了，你饿不饿？我让他们把饭菜送上来。”
晏暄闭着眼任由他在脸上擦，等他移开手，转眼看向站墙角的老太监，语气习惯：“王今天用饭怎么样？”
王祺暗暗朝老太监眼神示意，奈何对方眼神不太好，耷拉着眼皮老老实实地道：“殿下没用几口就撤了。”
晏暄有些好笑地看回王祺，对方瞪了眼老太监，转回来有些心虚地看向他：“……没胃口，我不饿。”
晏暄没跟他争论，等宫人们上前将饭菜放好，他才拿起筷子夹了些青菜，递到对方嘴边：“张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