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绿】Honey Blade(2)
然后他看到了Harry。
Harry穿着黑色的T恤、皮衣、裤子和一双同色的短靴，这一系列的服装把他本来就苍白的皮肤衬得更加苍白，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美丽而毫无生气。
他漫不经心的抽着一只细长的香烟，淡淡的烟雾笼罩在他周围。
Peter有些惊讶，他从不知道Harry会抽烟，而Harry的动作无比娴熟，不知道已经学会多久。
Harry终于注意到他，他侧过头，静静的看着Peter，却不说话，任由诡异的沉默在他们之间疯狂膨胀。
这是他们第四次见面。
在此之前的两次相见，他的茫然失措，Harry的斯歇底里。他突然对这次行程不是那么确定了。
他有时会希望自己能有Gwen一半的勇敢和坚强。
Harry在等他先口，Peter突然意识到。就如同幼时他们每一次争吵，自己总是先投降的那一个。
但这已经不是一次简单的争吵了。Gwen离开了，并且再也回不来。
“Harry，你或许该换个地方，我们需要好好谈谈。”Peter还是开口说道，语气冷漠。
Peter话音刚落，就察觉到Harry在以一种极其陌生的眼光打量着他，仿佛他们是刚认识的陌生人。Harry一定意识到了自己语气里的冷漠和敌意。接着他掐灭了烟，动作颓唐而性感。
“你可以进来，或者离开，Peter。没人逼着你一定要来见我。”Harry终于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沙哑而略带颤抖，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但Peter知道Harry不会哭，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除了他曾经苦苦哀求Peter救他那一次。那是唯一一次。
Harry没有在等他回答，而是直接走进了酒吧。Peter还是跟了上去，途中那个黑人保安一直死死的盯着Peter，最终看起来极其不情愿的让自己走进酒吧。
说实话，这是Peter第一次进这种地方。
蓝色的光芒笼罩在这间如同海底世界的屋子里，白色的光晕浮动在人群身上变换形状，有时是巨大的鲸鱼，有时是漂浮着的水母。Harry坐在角落里，背脊微微弓着，一手支着下颚，显露出修长优美侧颈线条。他的面容在灯光下透着一种忧郁的美，如此纤细如此脆弱，引的每一个路过桌子的人都不禁回眸。他坐在那里不超过一分钟，就有女孩端着酒来找他搭话，Harry歪着头和她说了句什么，引得女孩咯咯娇笑。
Peter默然，Harry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他一出现在人群中，就永远是所有人的焦点。
Peter穿过错落有致的桌椅，在Harry对面坐了下来。
他听到Harry笑着用Peter听不懂的语言对那个女孩说了句抱歉，然后女孩满脸遗憾的离开桌子。
“你想找我谈什么，现在可以开始了。”Harry喝了一口酒，说道，“还是你想先来一杯？”
“你知道Gwen死了吗，Harry？”Peter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静。他知道Harry肯定会知晓Gwen的死，但他不太确定Harry对此的反应。
他想起了蜥蜴人注射蜘蛛毒液后的暴戾、残忍，以及清醒后的悔恨。
他有时会希望Harry怀着同样的悔恨，那至少能证明Harry还是自己曾认识的那个Harry，那个绿色的魔鬼不过是药物带来的特殊反应，并不会对Harry产生任何本质上的影响。
这样他还能找到理由去试着原谅他。
但他有时也会怀疑。Harry不是个脆弱到会轻易被药物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的人。
Harry沉默着，他的目光里没有悔恨，也没有惊讶，事实上那双玻璃似的蓝色眼珠里闪耀着某种无机质般的光芒，空洞而冰冷。
“Harry？”Peter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这样的Harry比Green Goblin更让他觉得陌生，并且害怕。
“明知故问？答案还不是都一样，Peter。”Harry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Harry！”Peter突然感到莫名的烦躁。Harry在故意伤害他。八年过去，他曾经的好友变得惊人的尖锐乖张。
“你想听我解释什么？Peter？你想听我说我对不小心弄死了你女朋友有多抱歉？想听我说自己有多后悔我的所作所为？”Harry冷静的分析道。
也许不是那么冷静，Peter察觉到他语调里有着轻微的颤抖。
“说吧，Peter，你想找我谈什么？你准备不计前嫌重新和我做朋友，还是准备彻底放弃我这个‘朋友’，我猜你的目的肯定是其中之一。”
“我并不责怪你，Harry，但我也没法把这当做没有发生过的去原谅你，这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Peter低着头，没有去看Harry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不知道你注视药剂后产生...Harry，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关于蜘蛛毒液，还有Green Goblin...我的确想知道你是否对这些事感到悔恨。我在乎这个。这能说明一些事...你知道的我在说什么，Harry...”
“就只是这个？”Harry说道，他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接着他起身去吧台重新拿了两杯色彩鲜艳的冷饮——大概是某种鸡尾酒，Peter分辨不清，Harry重新坐了下来，并把其中一杯放在Peter面前，然后不慌不忙的喝着自己手上那一杯，如同吸血鬼啜饮鲜血般沉醉从容。
“你不觉得现在问有点晚了，Peter。或许早在八个月之前你就该问我了。”Harry一字一句大的回答道，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深深压抑的愤怒、一种能令人窒息的怨气，“当然...如果你关心我那时在哪里的话。”
Peter觉得这句话如同刀尖般剖开自己的心脏。
他突然意识到这八个月Harry说不定过的比自己更糟：逆转录病毒，Oscorp的董事会，以及随着Harry注射蜘蛛毒液后急转直下的一切。
一直以来，他都可以忽视着这个事实。
“所以这八个月你在哪儿？”Peter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接着他感觉到一种僵硬和不自然侵袭着他全身。
Harry似乎很满意的咯咯笑了起来，尽管他的笑声有点癫狂，“我真高兴，Peter，你还关心我，虽然迟了点。”
谁的都得听出他这句话里的讽刺和冷然。
Peter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阵僵硬还在持续吞噬他。他喝了一口那杯酒，辛辣和刺激同时在他口腔中爆炸，他简直无法理解Harry对酒精的热爱。
“我在...算了吧Peter，你不会想知道我这个八个月在哪里的。”Harry摇了摇头，说道。
“告诉我，Harry。”Peter叹气。
Harry仰头，喝光了今夜的第二杯酒。他再次起身，或许又准备去拿酒。Peter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劝阻，就在他犹豫的时候，Harry身子一歪，无法控制的倒了下去，Peter唯有下意识的接住。
那具身体出奇的冰凉，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即使你长久的拥抱着，也无法传递任何温度。
汽车在街道上按部就班的运行，车窗外是漆黑如碳的天空，以及灯火通明的夜晚。
城市在你眼前飞快退后，就像一部不断快进的电影，各种影像在你眼前飞速跳跃，视觉和听觉都逐渐模糊，你能捕捉到的只是一些一闪而过的片段......街灯下一双吵架的情侣，扑火的飞蛾，深夜吠闹的流浪狗，行色匆匆的归人，欲望升腾的面孔掩饰在精雕细琢的面具之下，破碎的爱和梦想。
Harry转过，在昏暗灯光中看着他身边的人。
他从来没有被这一刻更深刻的感受到生命的荒诞和无常。
他们曾相互依偎，他曾陪着peter度过被父母遗弃的艰难时光，在那个大家都尴尬于独自一人的孩提时代，他曾是peter唯一拥有的朋友，他们曾亲密无间，但这就是他们的所有过往吗？不，他们的过往是他被告知身患绝症的苍茫失措，过往是Peter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蜘蛛侠的躯壳完美无缺，过往是他被困在精神病院，冰冷潮湿的床铺和没完没了的药物实验，过往是他被欺骗之后的惊讶盛怒，是Peter不曾回头寻找他的决绝冷漠。
“Hey...Harry？”他听见Peter在试探性的呼唤他，但没有回答。
在Peter去酒吧见他之前，他已经喝了很多酒，其实或许还包括一些药物，他知道自己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醉态，但实际此刻他的意识并不是那么清醒，酒精在他身体里流窜，带着他越来越缓慢的思维。
他甚至搞不清为何现在Peter会和自己在同一量车上，以及这辆车究竟驶向何方。
“Harry？”
“Peter？”他语调疑惑，Peter声音里的担忧让他感觉这一切更加虚幻。
他想起了那天Peter扔出的那枚卵石，以及湖面泛起的一圈圈涟漪。
他觉得自己如同那枚不断下落的卵石。在静谧里不断下沉，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在药物作用下，这种静谧并不会滋生恐惧，这种静谧如同他曾经和母亲一起去野营时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身边燃烧着篝火，他睡在这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他的人的怀抱里，温暖而安全。
“见鬼，你到底喝了多少酒？”Peter问道，同时打开了车窗。
Harry裹紧了衣服，夜晚拂过的凉风所带来的寒冷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也许自己不该在见Peter之前喝那么多酒，他想。他转头看着Peter，疑惑道，“我们要去哪？”
“你喝醉了，Harry。”Peter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无奈，以及某种疏远，“你不该在那种地方喝那么多。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约我在酒吧见面。”
“你可以把我扔在那。”Harry觉得自己心里一阵烦躁。他就不该来见Peter，任由自己的情绪这么反复发作，他的身体还是虚弱，过大的情绪波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你简直莫名其妙，Harry！”Peter终于忍不住低吼，“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刺激我，我们的关系已经够糟了，不会再比这更糟了！！”
“停车吧。”Harry对司机说道。他突然觉得疲惫。
为了他身体反复发作的病毒，他本来应该去欺骗Peter原谅他，这样Peter才会设法拯救他。而欺骗对Harry来说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尤其是当对象是自己无比熟悉的人的时候。
但当他真正面对Peter时，他才发现面对Peter让他如此疲倦。他不想对Peter解释任何事情，甚至不想听Peter说任何话。他需要停下来。
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天知道这是哪里，他正在打开车门准备下车，Peter却突然伸出手疯了一般将他使劲扯了回去，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狠狠按着他的腰，把他按在怀里，力气大的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或许对蜘蛛侠来说，就这么捏碎他的骨头也不是不可能。
Harry觉得有点眩晕，他听见Peter冷静的让司机继续开车，然后说了一个地址。
Peter在生气，他有些混乱的想。
“你不但在酗酒，你还磕了药。”他听见Peter咬牙切齿的说道，“Harry，你为什么去酒吧？如果没有我，你就打算这么把自己弄得不省人事，然后随便找个地方或者什么人过一晚？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以为你那么不想死，至少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Harry挣扎了一下，但Peter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现在是谁莫名其妙，Peter？”他幸灾乐祸的笑道。
“闭嘴吧，Harry。”Peter在他耳旁深深叹息。
他咯咯大笑，接着凑上去，吻了Peter的唇角。
有时Peter会隐约感觉到，Harry对于自己并不只是最好的兄弟或者朋友这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