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就像是一个毒入肺腑的病人,王安石的做法是下一剂猛药,但生死难料。保守派的做法是温和保守治疗,毒素固然无法清除,但至少还能继续缠绵于病榻。】
【可这样的北宋,还有希望吗?】
【君不见,日薄西山,国势难挽!】
水镜之中映照出模糊的地平线,一轮夕阳缓缓下沉,最后的余辉映照在腐朽的帝国都城,此时的繁华喧嚣宛如一场梦。
唯有镜中人的声音一字一句——
【盖有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自古如此。当时代的洪流碾压而来,千万人顺流而下之际,唯有一人逆流而上,企图力挽天倾,即便摔得头破血流,在逆流之中粉身碎骨、受尽非议,这份勇气便足以令他光耀青史!】
【正如他那句震撼千载的豪言——“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
节奏激昂的背景音乐中,王安石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一身粗布长衣,神情不苟言笑,目光坚定如钢。
【挽天倾之人,何惧世人诽谤?】
【千载之后,自有后人为我正名!】
第121章 大预言家
看着镜中自己黯然离开的背影,王安石并未灰心丧气,眼中仍闪着坚定不移的光。
变法失败?无所谓,他会吸取教训改正!
旧党重起?无所谓,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然而,看着司马光将新政一概作废,这位拗相公终于忍不住怒目圆瞪。要不是知道一切还没发生,他现在就要找司马光拼了!
……家人们谁懂啊?辛辛苦苦堆了半天积木好不容易完成的作品却被人一把推倒的愤怒。
——那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这份悲痛,丝毫不亚于目睹亲子的死亡。
念及此处,王安石不禁再度对儿子耳提面命,要儿子好好修身养性,戒骄戒躁,万万不能像历史上那样落得个气死的下场。
这个儿子聪明非常,奈何心胸就是不够宽广,王安石决定从现在起就好好纠正。
被耳提面命的王雱只能唯唯诺诺。
他从前并不是如此温顺听话的儿子,只是看着镜中那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父亲,看着从来没有被任何人任何事打倒的王安石居然被他的死亡所击垮,饶是王雱也不禁动容,他生平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性格缺陷。
是以,他难得真心实意地低下头:“是我错了。爹,我今后一定时时自省。”
与此同时,水镜中翻开新的篇章。保守派的精神领袖司马光出现在画面上——
【纵观华夏上下数千年,文人地位最高的朝代毫无疑问便是宋朝,然而,这群自负才高、与皇帝共治天下的士大夫,又在青史之上立下了怎样流传千古的功绩?】
【后人的印象之中,不过是对外纳贡求和,对内党同伐异而已。彼辈外不能退强敌,内不能安黎民,最擅长的就是党争。】
【哪怕是曾经轰轰烈烈的“熙宁变法”,在宋朝党争的风气之下,演变到最后都失了本意,变成新旧两党互相撕逼的闹剧。】
【以北宋名气最大的大文豪苏轼苏东坡为例,当初王安石掌权时,推行新政,其中就包括改差役法为免役法,苏轼便因激烈反对新政而被贬;等到司马光掌权后,全面推翻新政,对良法与恶法不加区分地予以废除,其中就包括复行差役法,废除可行度极高的免役法。而在地方上辗转多年、亲身体验到免役法好处的苏轼却再一次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表示反对,顿时为旧党所不容,最终,他被一起乌台诗案流放到天南海北。】
【——如此对人不对事的态度,底层官吏也就罢了,岂是堂堂宰相该有的格局?】
苏轼苏辙兄弟俩疯狂点头:“就是就是!堂堂宰相听不进人话,心胸狭窄如斯!”
苏辙的意见可大了,他紧紧锁起眉头。
刚刚科举入仕的他岂能想到自家亲哥未来的政治生涯竟如此坎坷,既不受新党待见,也不被旧党所容,竟是被一贬再贬。
其他人还在议论王安石与司马光孰是孰非,而苏辙表示:我只会心疼哥哥.jpg。
相比之下,当事人苏轼虽然也吓了一跳,天性豁达乐观的他却没有太过记挂于心。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安石的新政上,想到如今大宋已是弊病丛生,说不定数十年后就要面对“靖康之耻”,迫切之意便油然而生。
……无论如何,他要尽一份力,扭转北宋覆亡的未来。既然新法有利有弊,他何不从现在起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学习王安石以干实事为先,亲自体察这个弊病丛生的社会,开动脑瓜琢磨琢磨解决弊病的办法?
新旧两党与他无关,他就是苏东坡而已!
当然了,仙人提到他先后被贬的经历还是让苏轼在心中暗暗嘀咕:“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们是这样的王介甫和司马君实!”
——说好的宰相肚里能撑船呢?子瞻我啊,划船不带桨全靠浪,怎么就不能包容包容?
与此同时,镜中人亦是严肃谴责道:
【面对其他人提出的建议,不去考虑是否利国利民,而是先看提建议的人与自己是不是一伙的,若是朋党便倾力支持,若是敌人就拼命反对,如此还能成什么事?】
【由此观之,此时的大宋朝堂之上,还有几个真正一心为公、一心做事的大臣?】
【不过是一群为自家利益互相撕咬的鬣狗,披上了一身像模像样的官皮而已。】
【他们的存在反而衬托了另一个人——那就是在宋史之中被列入奸臣传的章惇。】
“嗯?”年轻的章惇豁然抬头,自从知道王安石的结局,他也猜到自己的结局不太好,但怎么也不至于被列入奸臣之流吧?
……对于一向重视身后名的封建时代士大夫而言,这简直堪称最恶毒的打击。
向来骄傲自负的章惇脸色顿时无比冰冷,这份恶毒的打击反而让他心志愈发坚定。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倘若原本的历史上新党算是输了,那么这一回,他们要赢!大宋的未来,本就该由他们来掌舵!
——变法图强,才是最正确的道路。
对于这一点,章惇坚信不移。
与此同时,镜中已陆续放完其生平——
【章惇,字子厚,性情豪放,容貌俊美,博学善文,为一时才俊。他才华横溢,骄傲自负,胆识惊人,与侄儿同时参加科举时,因侄儿考中状元便不耻在其之下,宁愿放弃功名等两年后再考;与好友苏轼同游南山时,即便面临万丈绝渊,他也敢踏桥而过,题书于壁;后来入朝为官,他被王安石派往西南平定蛮夷叛乱,便敢豁然领兵大开杀戒,踏平西南……其果敢刚毅如此!】
【当宋神宗去世,高太后主政,面对来势汹汹的旧党,作为追随王安石的新党中坚,章惇从始至终不改初心。他不仅在朝堂上公然与司马光激烈争吵,还当着高太后的面大放狠话,旧党议论归还西夏之地,章惇便当场放话“议者可斩”。如此锋芒毕露、盛气凌人的态度最终惹恼了高太后,于是,这位铁杆新党分子被彻底贬出了朝堂。】
【不过,旧党的狂欢终究只是一时。】
【元祐八年,随着高太后去世,宋哲宗亲政,这位一直以其父为榜样,立志追随神宗的少年天子终于可以放手施为,饱受打压的章惇终于迎来了命运的转折。】
【——他被重新启用,拜为宰相。】
【一如当初他的父亲拜王安石为相,以天下相托,如今的宋哲宗也给予了章惇无与伦比的信任,令其得以放手大干一场。】
【而章惇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清算旧党;二是完成王安石生前未竟的事业,包括继续推行新政,以及对西夏用兵。】
【为此,他力排众议启用了自己的堂兄,已经年过花甲的章楶担任大军统帅。在当时,只怕不知多少人在暗中悄悄看笑话——想当年宋神宗何等意气风发,举全国之财,倾五路大军而攻夏,最终却惨败而归。你章子厚凭什么以为自己就能行?】
【事实证明,他还真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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