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当然认得这船:“这是陈祖义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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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人的心路变化合理了,他本身是个很忠心的人,但也不是不懂变通,所以才会被委以重任。以前他当城主是要防备的麻烦,眼下经过几次合作的经历,他已经把城主看成欣赏的人。
郑大人是大船说一不二的人,除了要顾忌皇帝的眼线之外,还是能有一些自主权的。
城主一开始的打算不提,从庄主上船之后改变了策略,终于达到了目的。
这也是一种交易。
大家可以理解为他自己无所谓,但不想给万梅山庄带来无法预计的麻烦。
郑大人的话里还藏了一个意思:船我给了,哪怕城主不去帖木儿帝国,他也可以报损,算答谢城主帮他两个大忙
第83章 83
郑和:“日前我凿沉了海贼的船,独独留下了这一艘。大明的宝船每一条都记录在册,便是我也不能轻易调拨赠与,但这艘船却是可以的。”
他转头看向叶孤城:“这一日我已命人将此船从里到外清洗打扫,修补妥当——叶城主,不知当日东归之约,城主仍还记得?”
叶孤城被风一激,咳了一阵,方道:“前日一战,我内力耗损不小。便是此刻有了船,也不一定能赶在大军压境之前恢复。”
郑和早就看出叶孤城步履虚浮,浑然没有内力的模样,因此方才才借着握住对方手腕的机会一探虚实,自然知道叶孤城并非托词。
郑和看向他:“城主以为,郑某是什么人?”
叶孤城听出他语气里淡淡的怒意,一时没有再开口。
一道光自海天之间乍然刺来,仿若一柄来自天外的长剑,破开天界,划开胶着混沌之海,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照得一片橙红,再无半分晦涩。
再开口时,郑和已经再度恢复了惯常的威仪与沉稳:“此船航行速度快于宝船,二十日的食水,这两日便能备齐,算起来仍在十日之内。城主可以挑选三百人上船。至于航线,城主即刻回泉州,郑某仍是心存感念的。假若城主仍去忽鲁谟厮,能不能追上帖木儿,还是听天由命,不必强求。”
叶孤城挑眉看他:“郑大人打算如何报送那三百人?”
“与海贼头目陈祖义一战中拼死抵抗,为海寇所杀。回航之后报送州府衙门,如有家人皆按照朝廷律例予以赈抚。”
这是极高的诚意,便是连叶孤城也挑不出问题——事实上,他从没预料到郑和能做到这个地步。
日出之后,海上的寒意渐渐散去,海风却更加劲猛。
叶孤城咳过几次之后,郑和便邀请他往回走去,一面道:“此番擒获海寇头目陈祖义,杀死海寇伍仟余人,沉船十数艘……这样的战绩城主居功至伟,原本太祖皇帝在位时便立下旨意,悬赏擒获陈祖义者赏银七百五十万两。”
他顿了顿,继而苦笑道:“不瞒城主,国库捉襟见肘,户部日日奏报裁撤海事拨银——只怕这些赏银是拿不到的。”
户部拿不出赏银,这个擒获陈祖义的功劳便只能放在郑和头上。郑和受命出海,本就是领了差事的钦差,剿灭海盗算是职责所在,这样一来朝廷出海耗费的巨资才有了一个妥善的由头能节省下来,户部那群官员也能暂且被安抚住。
但,这便不得不要委屈了白云城主。
除开登船时他心存偏见对城主无礼之外,郑和此人心有有大局,也算正直。叶孤城此番做出这样的大事,却无法在朝堂公开奏报上提及,他对这个安排难免有愧。
叶孤城欣赏这这位正使难得露出的窘迫的神情,末了才道:“郑大人不必内疚,这是一次合作,大人得到陈祖义,叶某得到一艘船。郑大人并不亏欠叶某什么。”
郑和长叹一声:“城主高义,郑某总算知道这样路行来,西洋南海诸国为何对城主这般仰视。”
叶孤城走得久了,胸中一阵激痛,忍不住低声咳嗽几声。
郑和转头吩咐:“景弘,我房里隔间的木匣子,且去取来。”
王景弘一怔:“大人,那不是……”
郑和打断他:“你去取来便是。”
此时寅时已过,卯时刚至,甲板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是晨起前去伺候的小来发现他不在舱内,一路寻找过来。
小来既然来了,想必西门吹雪也醒了。叶孤城转头望去,逆光下果然看见船舱狭窄的窗口处站着一个人。
郑和在叶孤城转头的一瞬间,瞥见他颈侧接近下颌的地方仿佛有一簇斑驳的深色红痕,不由一怔。他目光随着叶孤城也看见了立在窗边的人——虽逆着光看不真切,但这张脸绝不是那张平凡寡淡的脸。
这人长身似剑,衣白如雪,没来由的便让人想到一柄出鞘的神兵。
西门吹雪!
他在猜测这人身份后也曾疑惑过:听闻紫禁之巅一战,白云城主战败身死,这两人应该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才对。
叶孤城被被软禁在船上超过一年,这人也就这样陪伴了一年。
郑和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他记得叶孤城提及此人时说对方是自己的至交知己。昨日清晨一战结束,西门吹雪强势将叶孤城带走,后来更是直接拒绝了自己的探视和赠药——这人对叶孤城只怕不仅仅是对知己这么简单。
脚步声打断了大船正使的思绪,王景弘手捧一直黑底彩绘金漆的木匣而来。
郑和示意王景弘打开匣子,露出里面安然放置的一串白玉菩提十八子念珠,对叶孤城道:“这是御赐的和田羊脂白玉菩提,原本我打算途径锡兰国时供于佛前,只是此次行程有变,恐怕去不了锡兰国。下次出海又不知何时,不如转赠城主,若有一日见佛、遇佛,替我将心意带到。”
这样一串御赐的之物,价值的确不菲,但与陈祖义盗取的宝物和悬赏来说,却又不值一提。
叶孤城正要婉拒此物,便见郑和亲手从匣内取了珠串,另一只手竟是一把拉住自己的手。
叶孤城剑眉一拧,他没有出手格挡是因为不曾感受到对方的杀意,这一凝滞的功夫,那串冰凉乳白的念珠便到了自己腕间。
叶孤城并拢二指正要朝地方肋下点去,却听郑和低声说了一句话,手下动作一顿,片刻间凝聚的起劲随之消散了去。
西门吹雪在窗前,眼睛眯了起来。如果他没有看错,郑和出手前后,分明都朝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
郑和笑着震一震大氅,将突袭而来的杀气震开,朝着叶孤城道了声告辞,带着手下众人大步转身离去。
日出东方,海鸟的鸣叫点缀在海风之间。
叶孤城回到船舱,抖落披风抛给小来,才举步走向窗前,与西门吹雪并肩站着。
西门吹雪目光在他面上扫过:“你今日已有好转,如此便可施针。”
叶孤城点点头,西门吹雪的医术堪比国手,他毫不担心这一点,只道:“不忙这个,你来看看此物。”
说罢褪下腕间菩提珠串,接着窗边晨光仔细打量,一颗一颗看过,最终手指捏在其中一粒顶珠之上,这粒珠子温润洁白,与旁边的其余念珠浑然一体,但触手间只觉温暖,并无玉质,是一颗色泽暖白的蜡丸。
轻轻一捏,那颗珠子登时分作两半,露出里面一颗朱红的小丸。
西门吹雪接过红丸在指尖细看:“这是?”
叶孤城随手将碎掉的蜡丸抛了:“方才郑和说,这是徐皇后在他离京之前私下交于他的,让他在合适的时机转交于我。”
西门吹雪眉峰一动:“徐皇后?”
叶孤城:“徐皇后将此物交付他时,提及这是藏在宫中秘药的解药。”
西门吹雪漆黑的眸中锐意一闪,将药丸仔细收了:“我需将此药化开,逐一分辨,方可确认。”
叶孤城一笑,将珠串放回桌上:“自然交于你,不过不急于这两日。”
西门吹雪看向他:“你,有计划?”
叶孤城:“我们,有了一艘船,一艘很快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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