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赞同我的。”
在名为“心”的地方,他与另一个自我在说话。
“你答应过我。”
从龙心里苏醒的孩子带着憎恨的目光看着他。
“假如做不到,就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然后呢?”他问:“看着你去送死吗?”
“不会的!我会再设计一个更加谨慎、更加周密的计划!我会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完完全全地消失!”
那个孩子狂乱地说:“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重获诞生的喜悦——”
“没有那种喜悦。”他平静地说,“那些都是我们想象出来的东西,因为真正待在‘她’身边的,并不是我。”
他像戳破一个充满着美梦的气球,把一个孩子心底的虚幻摆放在他面前,他渴求不得的东西,令他痛苦万分的东西,即便狼狈不堪,他也想要拥有的东西。
“……院子里的园丁培养了三株玫瑰,外观完全一样,三株中只有一株是不带毒刺的优质品,另外两株都是长有毒刺的劣等品,只有照顾它们的园丁才能辨别出哪一株是优质品,人们不喜欢带毒的植物,唯有完美的玫瑰可以卖出高价,劣等品想要掩盖自己不值钱的事实,就想用毒刺除掉园丁。”
“除掉园丁?”那个孩子问:“我除掉的,难道不是完美的玫瑰吗?”
“除掉完美的玫瑰,有什么用?卖出高价的完美玫瑰,已经种植在美丽的花园里,那里有凉爽的清风,甜美的雨露,切身的照顾;他的身边,有高天的蒲公英、曾经去往异国的蔷薇、幸运的四叶草、未开的因提瓦特,原本就诞生于美丽花园的红玫瑰……还有那高洁的塞西莉亚花。”
“你呢?你是长满毒刺的劣等品,你以为你可以掩饰得很好,可当人们想要观赏你的时候,你就会把他们弄伤,你不会以你的缺憾而后悔,你只会责怪为什么那些人观赏你的时候不做好准备。”
“这是我的错吗!”那个孩子冲上来,抓住他的衣领大吼大叫。
“是啊……是我们的错吗?”
“是我们愿意长出毒刺吗?”
他的反问令那个孩子怔住。
他往后退了一步,让那个孩子不得不松开他的衣领,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坐到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熬夜赶路的疲惫一瞬间将他吞没,他现在只想卸下所有的一切,如果可以,沉睡……
“把这具身体还给我。”
“这也是我的身体。”
“不!你不是!”
“你没意识到啊……我们是流浪的金星,从来都是一体的,我是你苏醒作为人的善良的一面,你是我无法割舍的恶的另一面。”
“不!不是!你从世界之外而来,是Mini选中了我的身体……”
“只有我们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她就是一个孤独的孩子给自己创造的幻想朋友。”他残忍地说:“我们能如此契合,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那为什么那个时候,你要问我的愿望?你要为我们的命名起争执。”那个孩子的声音渐渐变弱。
“我不知道……”
他茫然地说:“我感觉到我们曾经拥有一些久远的记忆,可残酷无情的时间将它们夺取,你的负面情绪大幅地影响到我,我只能拥有你留下来的那一部分,你的恐惧、孤独、嫉妒、怨恨……”
“那是什么记忆?”
“好像有人,曾经在杜林的心脏外面,看过我们。”
“谁?那是谁?是‘她’吗?”
“不知道……”
他的咄咄逼人已经消失了,意识到两人同为一体的孩子,也崩溃地坐在地上。
他望着他。
他也望着他。
他们有着相同的面容,同样的身躯,彼此相望的时候,好像从一面清晰的镜子里看着自己。
他意识到了。
他也意识到了。
像他们这样的有毒植物,是永远不会有人喜爱的。
假如连他们自己都不爱自己,那生命又存在什么意义?
他们是没有办法获得诞生的喜悦的。
但是——
起码还可以,用彼此的体温互相温暖,在空荡的房间里,一人相拥。
“不去了……”那个孩子呜咽着说:“我谁都不想替代了。”
“谁让我们天生就长着毒刺,即使忍着疼痛,把毒刺剪掉,流血不停的伤口也会提醒我们,我们并非天生完美,而用残缺的模样挤入人群之中,稍稍被碰到就疼痛不已,无法诉说之苦,比死去还要难受。”
“我们……”那个孩子扯住他的衣袖,“我们回去吧……”
他沉默着,良久良久,他开口了:“可我不想回去。”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有生命的地方。”
“可是,我没办法陪着你了。”
“没关系,并非所有的诞生都是被祝福的,可从今往后,我会爱你。”
“你会爱我?”
“嗯。”
“那,请你爱我。”
请你爱我这株长着毒刺的劣质品,我并非有意使你受伤,我会好好收起我令人恐惧的那一部分,我不需要多好的土地,一个小风车就可以给我送来愉快的风,一点点泉水就能让我茁壮生长,我会努力舒展身姿,让你看看与完美的玫瑰一模一样的玫瑰,其实也同等漂亮。
他在寒冷的高峰上吸取稀薄的氧气,寒意侵蚀,唯有胸膛里跳跃的心脏能给他一点温度。
他攀上这座高峰的时候并没想着可以活着回去,可现在,倾听风雪的呼声,第一次感受与整个世界融合的亲密无间,不再为无法替代而困扰,怀里的苦痛,冰冷的手。
此即,诞生之刻。
第7章 流浪的金星
回到龙脊雪山下营地的众人,碰巧撞见了乔尔与他父亲相认的一幕。
“那就是乔尔的父亲吗?跟他长得还挺像的……”
派蒙注视着这感人的重逢,止不住感叹。
空则匪夷所思地看着她:“难道不是乔尔长得像他的父亲吗?”
什么父亲长得像儿子,有道理吗?!
派蒙意识到自己有点问题,捂着脸结结巴巴地辩驳:“你、你说得也有道理,当我们说得都对好了!”
空:“……”
有机会真的得送这只派蒙去上学,他要求不高,至少得分清因果关系。
“各位,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优菈审视过这处营地的每一个人,确认没有危险,才提出分别。
“这么快吗?我还想大家要不要一起回蒙德城呢!”
班尼特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本来教训着冒失的帕拉德的塞琉斯马上转过来,对着班尼特高声说:“这可不行,别人能走,你不能走!”
“这次龙脊雪山的冒险活动组织得非常成功,还有了意想不到的结果,我打算让各位教官和学员原地休息一晚,明天继续!”
“不行,塞琉斯,你得放一部分教官回去,凯瑟琳派人过来说了,现在蒙德城里堆积如山的委托都没人解决!连晨曦酒庄的爱德琳女仆长的求助,她也只能无视……”
与弟弟塞琉斯在同一个营地的玉霞过来泼了一盆冷水:“虽说我也承认这次的雪山之旅举办得非常成功,可也不能让蒙德的冒险家协会分会瘫痪呀!”
“晨曦酒庄……是迪卢克老爷?难道他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派蒙老惦记着她的两摩拉一瓶的葡萄汁,怂恿空说:“我们要不去一趟晨曦酒庄吧!”
空摇摇头:“别想了,现在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
这时,阿贝多朝他说话,并做了一个让两人去僻静的地方对话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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