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赢家好大人(151)

　　某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巷子角落，堆积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破烂巷子。堆成的箱子形成的一个三角地带中，龟缩着一个米色人影。

　　那是个穿着身老款西装的男人，留着一头半长的黑卷发，没有怎么束着，因而瞧着有些凌乱，被压在和西装配套的小礼帽下。

　　刘海之间，偶尔可见一双血红瞳孔，带着狂乱的杀意。

　　而那杀意在巷子在走过一个上白下红的女子时瞬间消散，身形蜷缩得更加小了，看起来就像现代社会任意一个失意的社畜，躲在巷子里发泄着自己的无能狂怒。

　　他此时的状况确实与无能狂怒相差无几。

　　“可恶，可恶，该死的巫女，该死的神官，该死的咒术师，该死的通灵人！”

　　“鵺都已经死透了，竟然还在正排查，你们怎么还不去死啊？！”

　　“还有奈落这个家伙，说好离开京都再分头行动，竟然出卖我的行踪跑了，我以鬼王的名义诅咒你出去就碰到当年杀你的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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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缩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翻来覆去咒骂着，且咒骂的人与事不带重样。甚至时间范围跨度近千年，大到五百年前的鬼杀队当主，小千年前一个不小心洒了茶到他手边的侍女都被他疯狂辱骂。

　　而他真正想骂的那个人，却连对方的名字也不敢提起。

　　因为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感知到自己已经逃出了地狱，而他在地狱没有被立即毁灭的原因，就是对方听了地狱辅佐官的话，先让他为那些贱民的命受罚再毁灭。

　　该死的，那些不过是食谱而已，他为什么要因为昨天、前天，甚至不记得多少年之前的食物赎罪？

　　他是真的受不了了，地狱诸多刑罚加身，让他痛苦得恨不得当初就死在那个人——啊不，死在鬼杀队手下。

　　（想到那个人他又打了个哆嗦。）

　　如果不是他苟得够久，又和隔壁的鵺以及对面的奈落达成了合作协议，他现在还在地狱受苦。

　　可好不容易出来，趁鵺头铁在刚京都灵能势力时溜到外面去觅食，恰好碰到个气味特别香的美食时，竟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光差点烧到飞灰湮灭！

　　在那片刻间几乎去了半条命的鬼王连滚带爬钻进了下水道，直到那光的气息离开了京都才敢从下面出来。

　　却也不敢像刚逃出地狱时那般嚣张，只每到白天躲进隐形处，晚上才出来看看能否逮个点心充饥。

　　其实他现在算是灵体，深究起来普通阳光并不一定能灼伤他，只会是他实在是太害怕了，一走出阴影，就会看到悬挂于天空之上的烈日。

　　这会让他瞬间想起五百年前，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拔刀的黑发青年，正红色的羽织在刀光下翻飞出艳丽色彩。

　　哪怕是夜晚，他出来觅食时也只敢走灯火幽微的小道。可这也意味着，来往的食物更少，而巡查的灵能者更多。

　　现在的灵能者并不比他还在人间时弱，反而更强了些，不同力量体系也增加了几种。

　　每到夜晚，那些属于不同势力的气息散发出来，让鬼王幻视千年前的平安京。

　　在什么动乱都还没发生之前的，魔幻而又强大的人鬼并行的时代。

　　而以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情况，是远远不敢正面对上能迅速叫来援兵的灵能者的。

　　因此，他堂堂一代鬼王，现在竟只能缩在憋屈的小巷子里等待巡查的灵能者换班的那一小段空隙出去松口气。其余时刻就只能憋在下水道或小巷子里。

　　该死的，等他恢复全盛实力，一定要让这群胆敢蔑视他的人类付出代价！

　　还有奈落！你给我等着！我诅咒你出门撞到大巫女，转身逃跑见半狗！

　　鬼王撕心裂肺的怨念，也不知是否传达到了抛下塑料狱友跑路的半妖耳中。

　　而现在，鬼王蹲在巷子里，等待他前两天骗到的小妖怪来给他上贡吃喝。

　　鬼王虽然沦落到这个地步，到底还是个鬼王，并且还有一张漂亮到足够糊弄人的脸。

　　只可惜在地狱里被煮烧蒸烤太久，以他现在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他长期现身于普通人眼前，只好找可以看到他的活人搞事（坑蒙拐骗）。

　　而能够看到他的自然只有灵能者。

　　只是京都现在虽然遍地都是灵能者，他现在也只敢盯着那些年纪小的，因为刚出师门，还比较好骗。

　　换个老练些的，至少能看出他身上还有地狱罪孽未消，分分钟给他举报回地狱还搞啥？

　　因此他一开始目标就盯上了小的，前两天碰见的小半妖就是最好糊弄的目标。

　　那是个人类与狐狸的混血，年纪并不大，更不是什么装嫩的老妖怪——以他千年的眼力，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五六岁的小狐狸，心肠软，好糊弄。

　　鬼王很没节操的编了一堆可怜的身世——这太简单了，随便从他以前吃掉的那些点心的家人找他复仇时哭嚎句子就可以，反正最后他们的下场也是成为他的盘中餐。

　　配合他声泪俱下的表演，很容易就让没什么见识的小狐狸当了真，并答应会每天给他带一点能吃的过来。

　　他现在成为了灵体不假，但接触现世的东西并不难，何况那狐狸半妖似乎在家中挺受宠，一些修炼用到的灵草灵药品级都不低，还能让他随意施舍给别人。

　　哼，该死的小崽子，竟然把他当做乞丐施舍，等他恢复过来，头一个拿他开餐。

　　半妖的身体蕴含着比人类更强大的能量，到时候定然能让他打破束缚，重新回到人间，过上以前作威作福的日子。

　　耳边传来一串脚步声，凭借这几天的相处，鬼王很容易听出是那只半妖来了。

　　他整理了自己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来他刚刚还在咒骂着塑料队友，并心中想着要把小狐狸当做加餐，只露出一个略带忧郁的笑容，望向泄露出一丝光线的巷口，

　　穿着亚麻色和服的小童踩着木屐慢悠悠走来，头顶扎着一只丸子头，似乎是因为他刚刚跑步的动作，有几缕发丝从里面蹦出来，随着他走来而摇晃。

　　“无惨先生，你今天还在吗？”

　　小童问道。

　　“我在这里。”鬼王悲伤道，“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我无家可归，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呢？”

　　呸，假仁假义问什么，要是真的关心我就快点把你的灵药全都给我，那样的好东西在你这个半妖手里才是糟蹋了。

　　鬼王语气忧伤，他看向那个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小童，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怎么还不过来，半妖你腿断了吗？！

　　“有的哦。”

　　小童提着一只小篮子，里面是他带给这位可怜鬼先生用来休养的东西，他眸子里映出鬼先生憔悴的容颜想到巷子外那位等着的先生，就由衷为鬼先生高兴。

　　“无惨先生，我昨天晚上回家时碰到你的一位朋友了哦。”他脆生生道，“先生，还是有人在记挂你呢。”

　　名为无惨的鬼王一愣，他有个狗屁朋友，不如说这种东西他根本不需要，有谁配做他的朋友？

　　就算做了五百年狱友的奈落再加上鵺，他们也是如有机会必然捅死对方的关系。

　　“是吗？我已经不记得了。”

　　他依然苍白着一张俊脸，有气无力道，“我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哪里还有谁会记得我？”

　　呸，小鬼胡说八道还真有一套，以为这样就能拉近关系吗？

　　小童却道:“真的哦，那位先生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

　　“他现在就在外面，我叫他过来啦！”

　　说罢，小童回头望后面招呼道:“先生，您快进来！让无惨先生见见您！”

　　语气很兴奋，大概是真的再为可怜的鬼先生他乡遇故知而高兴。

　　鬼王撩起眼皮，纡尊降贵打算看看是哪个家伙胆敢冒名他鬼王大人的所谓朋友。

　　逆光的巷口中，果然缓步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来者年岁似乎也不大，身形看起来是青年模样。他黑色长发微卷，束成一个高马尾，身上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杏黄和服，外面还罩着一件正红色羽织。

　　他踩着木屐走进来时悄无声息，束起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扬起，以鬼王的眼力，还能清晰看到对方漆黑发尾蔓延的红色，像是旭日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