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萌今天也莫得感情(15)

　　罗生门的自主反应要比芥川龙之介快一点，但他们一人一异能的经验都显然不足，布刃挡下了几颗子弹，但是最致命的两发颗却穿过了缝隙，直直飞向心脏和喉咙。
　　早就在战斗中发觉对方并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存在，对方的战斗经验，身体素质，能力等都远不是自己能够堪比。
　　无处可避的芥川龙之介本能的操控起胸口部位的布料，化作野兽的头部，长大锯齿状的嘴向子弹冲去。
　　每次能够变化的布刃实在是有上限，在五根远距离布刃放出的前提下，年仅八岁的芥川龙之介只能再度勉强的变化出一根。
　　但是，挡的下一颗子弹，却也没办法顾及到瞄准要害的另外一颗。
　　死亡的结局似乎是注定了。
　　年幼的男孩恍恍惚惚，仿佛生死之间，思绪反而像死前走马灯似的积极的活跃了起来。
　　遗憾的是，哪怕是走马灯，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
　　只有他痛苦的、麻木的短暂人生。
　　他想，自己终于要死了吗？
　　这种时候，对[活着]没什么执念的芥川龙之介，在真正面临死亡之际，又冒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为什么自己非死不可呢？
　　芥川龙之介所诞生的地方，是在温暖的光芒下生活的外面人无法想象的，那是没有光芒照射，没有神明眷顾的阿鼻地狱，是深不见底的罪恶深渊。
　　哪怕有外面的人一时间心血来潮，好奇的探出头，往里面看，那过于幽深的黑暗，也不会在他们的眼中映照出任何东西。
　　也不知道要怪罪于谁才好，他们的母亲吗？可孩子并没有选择母亲的权利，他们这些底层的人，仿佛诞生来就只是为了受苦，在这贫苦卑劣的街道无力地接受一切，逐渐麻木不仁，想要产生感情也格外的艰难。
　　可尽管如此，在今天之前，芥川龙之介依然选择活着，哪怕他明知道死去或许才是天堂极乐。
　　铮——
　　两颗子弹稳稳的停在了芥川龙之介身前。
　　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与此同时，子弹周围的空间忽然像平静湖面被投入了石子一样，溅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却只是匆匆一现，不到几秒就消失了，而子弹也因为失去了动力能而掉落在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躲过了子弹，捡回一条命，明明是好事。
　　但芥川龙之介却只是睁大了黝黑的眼睛，低着头，呆呆的看着那两颗子弹，愣在了原地。
　　独独留下被吓坏了的异能力罗生门惊险的松了口气，又紧张的戒备着。
　　黑发黑眼，唯独两鬓雪白的孩子黝黑的眼眸依旧空洞，却在深处隐藏着茫然。
　　这种时候，R先生只要随随便便补一发子弹，就足以夺走似乎走神的孩子的性命。
　　但是，他却并没有再扣下扳机。
　　“真是够了。”十八岁的西装青年头疼的皱起眉，他弯起手肘，把枪口移开，低沉的嗓音还带着属于年轻人的上扬语调，“我说你啊，难道在求死吗？”
　　“承认想要活下去，这句话对你来说，就那么困难吗？”
　　空无一物的眼底深处明明还有生存的渴望，却被人为的打压忽视，以至于连他本人都没有察觉。
　　就如同那孩子没有察觉到他对世界的宣泄。
　　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在麻木中渐渐无法理解自己的感情，让死寂代替了一切。
　　芥川龙之介在青年的质问下抬起眼，带着排斥和敌意。
　　还是个孩子。
　　年幼警惕，又有天赋的孩子。
　　R先生看着对方的稚嫩又倔强冷漠脸，忽然冒出了在日后他看来格外惊奇的想法。
　　“为什么要活下去？”R先生还未开口，八岁的男孩反而冷漠的歪头询问，“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我活下去？”
　　没有同伴，没有银，没有生存的意义。
　　名为芥川之人本身就空空如也的内心，在异世界更是空洞的可怕。
　　“没有吗？”
　　R先生接过话头，他同样黝黑却比芥川要冷静深沉的双眼仿佛能够洞穿男孩所有的想法。
　　“金钱，名利，地位……啊，你不感兴趣啊，真是奇怪，一般废街出来的人，都会追求这些东西。”
　　“是因为太过年幼了？不，就算是像你这么小的孩子，麻木迟钝成你这样的，也是少见中的少见，我说你啊，连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都找不到了吗。”
　　芥川徒然睁大了眼睛，漆黑无光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面前的西装青年。
　　“你知道我要追求的东西吗？”他眼底燃起了一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小小火焰，他抿着嘴，好半响嘶哑着询问。
　　“怎么可能。”R先生嗤笑一声，断然否决，“我又不是你，怎么会知道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芥川眼底的微不可见的小小希望扑的灭了。
　　也对。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别人怎么可能知道。
　　不，倒不如说，在这个底层的世界，宛如阿鼻地狱的人间，根本都不存在他渴望的追求东西。
　　“那要不要到外面去看看呢。”
　　像是能读到芥川内心的想法，年轻的杀手又唐突的开口，接上了芥川内心的想法。
　　“你看到的世界不过是冰山一角，既然在这里找不到的话，那就到别的地方去看看。”
　　“你才几岁？你见过这个世界多少东西呢？”杀手先生打量了那孩子一眼，“因为只看到过底层的世界，就当做了所有吗？”
　　芥川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对方很强，毫无疑问，哪怕自己全力以赴的去攻击，对方依旧轻松的像逗弄一只野猫。
　　完全没有展露出他一半、不，三分之一都不到的实力。
　　宛如天堑般的差距。
　　对方完全可以趁刚刚杀了自己。
　　但是为什么停下来了？
　　R先生看穿了对方的困惑，哼笑一声，再度捏了捏自己的卷曲鬓角。
　　“喂，小先生，你要不要和我走？”
　　这句话说出来，连年轻的杀手先生本人都有些惊讶。
　　带一个小孩子，真是稀奇的事情。
　　但是他还是继续开口了：“正好我对你的力量相当感兴趣，除了布刃以外，你那漆黑的小东西似乎还有其他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能力。”
　　“我会带你去看你从未见过的世界，培养你，引领你，如何？”
　　青年伸出了手，“要和我一起走吗？”
　　芥川沉默了好半响，才用他那过分干涩喉咙发出了类似嘶吼的问话：
　　“你——能赋予我生存的意义吗？”
　　“不，我不能。”
　　青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否决。
　　“任何人都不能。”
　　他这么说，声音一如既往宛如大提琴一样低沉磁性，却莫名的让人倾听和信任。
　　青年黝黑的眼眸是和芥川龙之介截然不同的神情。
　　——沉稳，冷静，自信，和对未来以及人生的轻松自然。
　　“那是只有你自己才能给予自己的东西。”
　　“但是，我可以引导你。”
　　R先生说：“带你走到岔路口，给你建议，由你自己选择前进的方向。”
　　“但是在走到岔路口之前，你大概会遭受到比底层的世界更加痛苦的训练吧，没有觉悟和能力的话，也依然有死掉的风险，此外，因为我是个杀手，所以你大概仍旧要持续杀手的命运。”
　　“所以，接不接受，由你自己的决定。”
　　明明什么都没有赋予自己。
　　尚且年幼，年仅八岁的芥川龙之介望着同样年轻，只有十八岁的西装青年，盯着对方那仿佛看穿一切，冷静无比的双眼。
　　但是为什么呢？
　　面前这个青年身上，似乎有着难以抗拒的魔性魅力。
　　无比强大的他说出来的东西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让人根本无法质疑。
　　空空如也的内心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忽然泛起了难以形容、无法忽视，让芥川龙之介有些手足无措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