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喜当爹(22)
他拒绝了顾惜朝更进一步的服侍,自己端起来碗,将黑色的药汁一饮而尽。
但其实,二人都知道,这药医不了他病痛的身体,也祛不了他眉间的忧愁,这位一贯儒雅非常的苏楼主,越是到了病症深重的时候,就越是忧虑重重,像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让他始终不得宽慰。
“您不必过于忧心,”顾惜朝忍不住安慰了起来:“梦枕兄已经在从小寒山赶回来的路上,过不了多少时日,他就能够回到京城,随侍您左右,到时候您有什么嘱托,也可以一一向他叙说,我相信,他是不会让您失望的。”
“诶,”苏遮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担心的哪里是其他,我担心的恰恰正是我那孩儿他自己……咳咳咳咳……”
他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顾惜朝赶忙上前安抚,正待苏遮幕好容易缓了口气,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像是观察到了什么,他的目光陡然间凌厉了一瞬,然后,他伸出了手来,制止了顾惜朝接下来的动作,他面上浮现出了稍带困倦的笑容,相当温和道:“惜朝,你先退下吧,喝了那些药,我也想要休息了。”
顾惜朝愣了一愣,他沉默了一刹,但还是在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只余一人的房间里,苏遮幕在又一次一连串的咳嗽声后,语气十分平稳地开口说话道:“不知是哪位朋友,在苏某卧床不起的时候不请自来,不知道是想要在最后的时候来看望一下在下,还是另有所求……”
他顿了顿,而后道:“但不论如何,还是请现身一见吧!”
即使是再像一位儒生,但他也还是亲手创建了“金风细雨楼”的开创者,武林人该有的气势,他其实一点也不缺少,只是平时的时候很少显露出来罢了。
他所观察到的那缕白色的衣角动了动,然后,一位十分年轻的少年公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苏遮幕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讶异。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感觉到那之后的来人,他只是在咳嗽低头的时候,忽然瞧见了那悄悄露出了一角的颜色。他原本以为,能够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侵入的,会是那些在江湖上早有不菲声名的人物,但是谁想到,等到他真的走出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即使他不知道他是谁,但也不得不赞叹这位少年公子的好气度。他穿着一身略有些闲适的轻衣,雪白的颜色,乌黑的发,只这两色,似乎再懒得有更多的装饰,但这却更突显出了他那种格外强烈的存在感,这种不可企及的风采,苏遮幕相信,无论是谁,若是曾经与他相见,都不可能会在记忆中忘却。
而他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位早就有了招呼的客人,面上不曾显露出任何的尴尬,反倒是一种十分自然的平稳,这让苏遮幕也不禁稍稍犹豫了一下,他开始快速地回想,自己是否在这之前曾经有邀请过哪家不曾见过的公子前来。
但下一瞬他便否决了自己这涌上心头的想法……能够让自己浮现这样的思想,苏遮幕更为慎重了起来,他目光冷凝道:“还请道明来意。”
苏夜止住了自己的脚步,他十分平静地看了对方一眼,也并不答话,只是伸出了左手来。
这是一只十分好看的手。它五指修长,肤色白皙,动作也十分地缓慢轻柔……但这并不能遮掩它是向着自己而来的事实。苏遮幕强运起内力,视线紧紧地盯住它落下的方位,他想要避开这莫名袭来的一击,但是却十分惊骇地发现,这少年的一掌,竟有着不知道多少种后续的变化,比起他曾见过的最高明的掌法都要来得可怕的多!
可闭目等死也不是他行事的风格。他想要尝试反击,最起码也要给出自己的应对,但还没等他使出自己的招式,这一掌便犹如穿越了空间,在他的视线还没有跟上的时候,就极轻地落到了他的额头上。
但苏遮幕一整个人却一下子被击落,昏躺回了床铺上。
苏夜的左手在他的额头上一触既收,鲜红色的荆棘的纹路在对方的身体上一闪即逝。他并没有要将这位金风细雨楼的老楼主收归麾下的意图,所以他在后面又将自己的内力重新收回,但他也没有要取来苏遮幕性命的意思,所以他也没有再做更多其他的事……而在这一触过后,他垂下了手掌,便犹如来时无声一般,他转过了身,准备一般离去。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他停在了木门的前面,看向了门后的视线中多出了一丝兴致。
但也只是一息的时间,他便挥了挥手,门扉在他的气劲之下自行打开,露出了后面一张面带戒备的脸。
顾惜朝并没有忽略苏遮幕的异常,他并不知道他被吩咐离开,是因为涉及到了楼中的事情他并不方便介入,还是因为有其他的因素没有被他注意到……仍不放心就此离去的他,还是决定等在房间的门外,这样如果里面发生了什么声响,他也可以在第一时间里进去救援。
而就在他这样复杂的心绪下,他听到了房间门打开的声音,也看到了……那之后出现的一道莫名熟悉的身影。
顿了顿,顾惜朝下意识地止住了自己高声呼喊护卫的话语,他的视线停留在对方的面容上,而后,渐渐的,惊疑不定的神情出现在了他的脸庞上,张了张口,在好长一段时间的踟蹰之后,他有些试探般地小声问了出来。
“……义父?!”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半个小时。〈(_ _)〉
嗯,明晚继续。晚上九点半。
第24章 某顾姓书生(十四)
第二天的早上。
一辆檀色的马车停靠在苏府的门外,闻得消息的府中人早已打开了大门,一位病恹恹的公子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袭红色衣袍,衬有黑底暗金纹路的镶边,时节还未近秋,他却像是受不得风寒一般,披上了白裘的披肩,可即使如此,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他走下来的时候,仿佛是终于忍耐不住,他停了下来,用手帕捂住了嘴唇,腰背微微弯起,撕心裂肺一般咳嗽了起来。
连同旁人都能够感受到的痉挛般的艰苦。
但很快,等到一切止息的时候,他便神色不变地将染上了红色的白帕收入了怀中,不曾有过一丝的耽搁,他只是淡淡地对着两边吩咐道:“走吧。”
没有过问任何其他,他直接便去往了苏府中的主卧。因为在小寒山中收到了来信,第一时间便与师尊红袖神尼道别,一路疾行,用最少的时间回到了此处。
这便是苏梦枕了。
但他却没有能够到达卧室。因为在半路之上,他便遇到了等待已久的顾惜朝,这位自小便被送到此处的父亲的好友之子,面上噙着微微的笑意,比起习武之人,更像是一位充满了书卷气的书生,若是手持一卷书本,便能够道出一句诗词般的文雅。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轻袍,长发被梳拢在后,用木簪固定,他看见了苏梦枕的时候,主动往前走出几步迎了过来,而后便是简单的礼节,他伸手示意道:“苏伯父在主厅那里等你。”
这阔别数年之后的再见,也确实不复父亲在书信之中对其的盛赞。就算是朋友之子,也是有着或近或远照料的区别,而这其中,这人本身的作为,才会是更加关键的一点。
苏梦枕顿了顿,他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口来,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过身去,换了一个方向。
顾惜朝没有跟上前去。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态度对方恐怕不能理解,但是等到他接下来见到了苏伯父,恐怕也会如自己这般,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包袱……就连他自己,也是在那晚过后的第二天,见到了自己从床上站了起来,面色红润、手脚有力、一派康健的苏遮幕的时候,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但他到底不一样,和至今对此都是一副茫然不解的苏伯父不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谁的手笔。
他应当唤那人为“义父”。
时间往前推移,在试探般问出了那个称呼过后,顾惜朝心中有过一瞬间的后悔,即使面前这人再怎么给他熟悉的感觉,这样的年龄,无论如何也和他那位远在边界的义父搭不上边……但他又有一种近乎本能般的直觉,那种风姿仪态,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