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柱吃了烫嘴(52)

　　小田切俊树郁闷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还好没出事，要是这里死了一片，他们俩得被连坐。
　　负责人德川先生也松了口气，高高兴兴地送走了有栖川郁时和小田切俊树。
　　至于离开华族会馆后会不会出事——那就跟他德川没关系了，出了事也赖不到他身上去。
　　但是有栖川郁时和小田切俊树没打算就这么回去。
　　德川先生说了最近有不少人失踪，他们都下意识地认为是鬼在捕猎。身为猎鬼人，既然知道这里有鬼，他们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良子和她的父亲久迩宫邦彦是坐汽车走的，现在正是大正时期，难得较为和平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随身带大批的护卫，只有另外一辆汽车跟在身后保护他们的安全。
　　虽然是和平的时期，但在夜晚也没有太多人在外闲逛——更别说最近还有失踪的传闻了。
　　大正时期已经有了火车的存在，虽然只在大一些的县城有火车停靠，但霞关显而易见是繁花的地区，因此也有火车通往。
　　前方的道路处就有供火车行驶的轨道，良子乘坐的汽车刚刚开过去，火车就呼啸而来，负责护卫的汽车不得不暂时停下，等待列车驶过。
　　列车的车窗透出了温暖的橙黄色灯光，在石子铺成的地面上投下斑驳交错的影子，行驶中发出与轨道碰撞的声音和巨大的轰鸣声，白色的蒸汽在微冷的空气中渐渐弥散。
　　良子坐在后座，她的身旁放置的是鹤丸国永。
　　“要不是你想带着你的鹤丸国永去参加这个刀剑鉴赏会，我是不会让你出门的。”她的父亲有点头疼。
　　——鹤丸国永，现在是属于良子的刀剑。
　　良子靠在车窗上向外看，她轻轻叹了口气：“自从因为被内定而从中学退学、进入私家寄宿学校学习那些皇室必修课，我就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
　　“良子。”久迩宫邦彦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人想要得到些什么，总会付出代价的。”
　　火车的橙黄色灯光明明灭灭，映在她的瞳孔之中像是星光。
　　下一刻，前侧的车窗玻璃应声而碎，开车的司机心脏被利爪捏碎，瞬息间就失去了呼吸。
　　有着青灰肤色的狰狞恶鬼趴在车的前盖上直面良子，对她露出一个大笑的表情来。
　　良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她克制住自己不要尖叫出声。身为陆军将军的久迩宫邦彦当机立断：“良子！拿着你的刀下车！”
　　良子第一次遇上这种怪物，下意识地就听了父亲的指令拿着刀下了车。
　　这只鬼并不着急，区区人类只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而已，等他们继续逃跑却还是发现自己跑不掉的时候——大概会陷入绝望吧？
　　久迩宫邦彦拿出随身佩戴的木仓对着鬼开枪，子弓单准确地命中了额头，但他知道这对鬼来说无济于事，只能略微阻碍一下鬼追上来的速度。
　　这绝对是良子此生跑的最快的一次，她仅仅握着鹤丸国永奔跑，身后是子弓单射入皮肉之中的噗嗤声，她闻到了血腥味。
　　“小姑娘——”身后传来鬼嘶哑的笑声，“你想跑到哪里去？”
　　那声音近在咫尺，良子下意识地回头，挥出手中的鹤丸国永就砍了过去。
　　然而少女的体力太差，根本无法很好地掌控这样的杀人利器。
　　鬼坚硬到极致的利爪和刀刃想碰撞，她的力气根本砍不断鬼的身体，手中的太刀反而因为反作用的力而从她手中飞了出去。
　　鹤丸国永脱手的那一刹那，良子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
　　“有鬼的气息出现了。”有栖川郁时突然说。
　　他察觉到了和鬼的气息一同出现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小田切俊树虽然没有有栖川郁时那么敏锐，但他也察觉到了血腥的味道——有人被鬼伤害了。
　　“在那边。”小田切俊树点了点头。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立刻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全力奔跑了起来。
　　前方是正在行驶种的列车，有栖川郁时跃起，借助行驶的火车飞跃了过去，良子乘坐的汽车停留在原地，司机的胸腔被掏空，已经死在了驾驶座上。
　　小田切俊树在没有面对十二鬼月的时候还是靠谱的，这次他一改之前的胆小，很勇地就冲了上去。
　　——但是并没有他表现的机会。
　　有栖川郁时脚尖一点就冲了出去，他跃起在空中，接住了那振从良子手中脱出的鹤丸国永。
　　澎湃的灵力注入刀刃之中，鹤丸国永的刀身发出了璀璨的金色光芒。有栖川郁时踩了一脚鬼的头，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身后，金色的弧形刀光一闪而逝。
　　下一个瞬间，鬼就化作了飞散的萤火。
　　穿着浅月色羽织的少年于漫天萤火中落地，良子的眼瞳中尽是璀璨到极致的金光。
　　那一刻，她在恍惚中听到了鹤鸣。
　　灵力将刀刃上沾染的鬼的血液如火般蒸发，有栖川郁时垂首用掌心感受了一下握住鹤丸国永的感觉，随后才看向了良子。
　　“已经没事了。”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将鹤丸国永还给她，“刀给你。”
　　良子却没有接过鹤丸国永，她盯着有栖川郁时的脸：“原来你是男性。”
　　“啊……之前是特殊情况，你别误会？”有栖川郁时摸了摸鼻子。
　　“之前在华族会馆的时候，我同你说，作为美术品而存在的刀剑失去了诞生的意义。”良子缓缓说道。
　　她的人生就像鹤丸国永一样。
　　被拘束、□□控、被缚之高台，无力决定自己的人生、境遇、命运。
　　好像有价值的那个人不是久迩宫良子，而只是身为皇太子妃的久迩宫良子。
　　从她被内定为皇太子妃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只是久迩宫良子了。她一举一动、一行一坐都不容许犯错，因为她将来代表的是天皇家族的颜面。
　　如果她犯了错误，她的父亲曾亲口说过——会杀了她，再全家自杀。
　　不得不从原本的学校退学、前往寄宿的学校，由专门的皇家教师来教导她该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
　　每一天、每一天，她学习的东西都只是为了天皇家族的颜面。
　　她不能随意出门、抛头露面，她说话有禁词，无时无刻都要保持最完美的一面。
　　成为华美笼中被圈养的金丝雀——这就是良子作为未来的天皇后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是没有一个人问她愿不愿意。
　　举止要端庄，谈吐要优雅，姿态要得体，良子要全副武装地将自己当作一个精美的美术品——就像失去了作为刀剑的意义，只剩下身为美术品的价值而被鉴赏的鹤丸国永那样。
　　久迩宫良子也失去了作为她自己的意义，只剩下了作为“未来的天皇后”的意义。
　　她接下来的人生都会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天皇后而活，可鹤丸国永不一样。
　　春夜中耀眼至极的金色光芒和星光般的漫天萤火，列车交错的灯光和远去的轰鸣，那将是良子此生都无法忘却的至景。
　　鹤丸国永不必像她一样，至少身为刀剑的鹤丸国永，还能找回属于自己身为刀剑的意义。
　　有栖川郁时疑惑：“是的，怎么了？”
　　良子笑了起来，“但你，能让它重新拥有作为刀剑而存在的意义。”
　　“鹤丸国永不应该仅仅作为美术品，而被存放在玻璃展柜中。”
　　“所以，这振鹤丸国永——”良子语气郑重，“就由我赠与你。”
　　“但是……”有栖川郁时愣了愣，“这不是皇室御物么？”
　　就算你是香淳皇后，那也是未来的香淳皇后，不是现在的啊？
　　“明治天皇将鹤丸国永赐给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送给了我，所以现在鹤丸国永的主人是我。”她解释，“我看出你很喜欢鹤丸……也很适合成为它的拥有者。”
　　良子微微笑了笑，神情镇定到完全看不出她刚才经历过可怕的事情：“如果你不好接受，就将鹤丸国永当做是救了我一命的谢礼吧。”
　　“……谢谢。”良子都这么说了，有栖川郁时再推辞就有些做作了。
　　毕竟他确实挺想要的，何必口是心非？
　　鬼杀队没有被政府承认，等警察和护卫来了之后很可能直接因为禁刀令被押走，所以他不久就离开了。
　　有栖川郁时想了一下，如果没有他来插手的话，良子说不定根本不会遇到鬼。
　　等拥有鹤丸国永的良子嫁给昭和天皇、成为香淳皇后，鹤丸国永仍然还是皇室御物。
　　而现在，他改变了历史。
　　这要是他哪天还能回时之政府的话，大概会被那边时政的人盖章成时间溯行军的间谍吧？
　　小田切俊树跟他并排走在一起，啧啧感叹了两声：“出个任务就弄到一把名刀，你可真行。”
　　“过奖。”
　　“不过……”小田切俊树有点好奇，“你干嘛要收集那么多名刀？你这算上日轮刀，加起来都五把刀了，你背着不嫌累？”
　　“……”有栖川郁时沉默了一下，“还行。”
　　其实还真有点累，他是时候找机会琢磨一下怎么用灵力放刀了。
　　这次能拿到鹤丸国永，确确实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身为皇室御物的鹤丸国永，居然就这样成为了他的么？
　　有栖川郁时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闲聊了几句，小田切俊树看着远处驶来的火车：“列车来了，要上车走了。”
　　“嗯。”有栖川郁时缓缓放松了，“走吧。”
　　夜晚还有列车能够回到别的可以休整的县城，霞关并没有紫藤花家纹之家。
　　随着车轮刺耳的刹停声和轰鸣声，列车逐渐慢速停下，车厢的门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