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偏执神灵们后(6)

　　他扬起唇角，无奈地轻笑。
　　他在电脑前坐了一上午，下午时看了几部恐怖片，终于慢吞吞地熬到了深夜。
　　季糖洗了个澡，穿着一条白色睡袍，浑身香喷喷地坐在沙发上等青年回来。
　　他紧张得很，不断地看着手机。
　　厉鬼收容所APP没有提示任何关于谢立的消息。
　　谢立已经一天没出现了。
　　如果今天谢立还没出现，那谢立……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个世界，对鬼怪很不友好。
　　特别是厉鬼，即便没做错任何事，也会因为厉鬼的身份而被驱赶、被伤害，甚至魂魄飞散。任何遗留在这个世间的愿望，只能成为遗憾。
　　季糖很紧张，手指不断地摆弄着沙发抱枕。
　　时钟逐渐从凌晨零点走到两点。
　　季糖不太耐困，他为了让自己清醒点，去找了点事做。
　　他从柜子里拿出谢立的小提琴，小心翼翼地为小提琴抹起保养油。
　　这把小提琴有点年头了，如果不多加保养，很快就会坏掉。
　　季糖知道，这小提琴是谢立最宝贝的东西，不能坏。如果它坏掉了，谢立就什么都没有了。
　　属于保养油的花朵清香在客厅内弥漫而开。
　　抹了亮晶晶保养油的小提琴，放到窗台前晾。
　　季糖放好小提琴后，已是凌晨三点。
　　以往谢立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但……
　　他还是没来。
　　季糖抿起唇，蒙着水雾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攥紧了抱枕，蜷缩在沙发上。
　　他始终耐不住困，即便内心很焦急，眼皮仍是昏沉沉地合上了。
　　在季糖睡着后不久，亮起的客厅吊灯突然咯吱作响，整栋屋子瞬间陷入可怖的黑暗。
　　同时出现的还有季糖一直在等待的人影。
　　谢立回来了。
　　他英俊冰冷的面庞染着鲜血，雪白色的衬衫落满黄褐色的符纸碎片，黑气不断在他身边涌动。
　　很明显，他遭到了意外。
　　他抬起没有焦距的幽深眼眸，盯着熟睡的少年。
　　季糖睡着的模样，没有任何威慑力，脸蛋软软一团的。
　　谢立让自己挪开视线，没有去接近少年。
　　他满身都是令人嫌恶的怨气，不能接近活人。
　　不过他这怨气，也不是突然而至的。
　　……谢立在昨天深夜，被一名道士召唤而去。
　　道士想将他控制起来，然后利用他的力量，……去杀人，杀一个无辜之人。
　　那名道士，看中谢立很久。
　　——道士知道他是一名聋子，是一名残废。
　　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用眼睛去看。相当于警惕力完完全全削弱一大半。只要使用几张符咒，抓住这只废物，提取它的力量不成问题。
　　但道士想错了。
　　谢立很轻易地把道士弄到双耳流血，昏迷不醒。即将被杀死用来练鬼胎的孕妇，也被谢立放了。
　　好再道士没有提前将孕妇弄死，否则谢立不会放过杀过人的他。
　　谢立徘徊在这世界二十几年，这样的事早已司空见惯。
　　他是一名聋子，在外人眼里，便是无能脆弱的残废。
　　生前是这样，死后亦是如此。
　　那些贪图他力量的人，都因为他是一名残废，而对他放松了许多戒备。
　　同时，他也承受了更多厌恶。
　　他无法忘记那名道士看自己的眼神。
　　——宛若看真的废物一般。充满着讽刺和轻蔑。
　　他废掉的双耳，永远都是他的逆鳞。永远都在提醒着他——
　　他只会被人厌恶着。
　　不会有人喜欢他的。
　　少年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在如今他的眼里看来，也只是一场求而不得的梦。怎么会有人喜欢聋子的音乐呢？
　　他永远只能潜藏于孤独的黑暗中，无法触及得到温暖。
　　谁都会讨厌一个充满着戾气的死人。
　　啧。
　　谢立明明是鬼，没有五感。他却能感受到今年的冬天，很寒冷，如同他的心。
　　但他知道，冬天还有结束的时候。
　　自己那颗被冰封的心，却永远不会有温暖将之融化了。
　　——
　　季糖不知何时醒来。他瞅着突然出现的青年，有点不知所措。
　　他连忙站起身，蓬松的黑发有点乱，白皙的脸颊带着绯红色的睡痕。
　　谢立望着季糖迷茫的眼眸，自嘲地低笑一声。
　　他正想离开，却被季糖拦住。
　　“……别走。”
　　季糖下意识地嘟哝，把一个发着光的小玩意塞到他手里。
　　那是手机。
　　谢立并不懂这些新奇玩意。
　　他皱起眉，冷冷地瞥一眼手机上所显示的内容。
　　手机所显示的界面，是季糖的微博评论区。
　　季糖的粉丝们，都很喜欢谢立和谢立的音乐，不会吝啬任何夸奖。
　　【这位不知名的作曲师！你作的音乐超棒！让我知道了什么叫恐怖！】
　　【我超喜欢！好久没这样刺激过了！】
　　【喜欢！作曲师小哥哥什么时候又和奶糖合作发布新视频？喜欢！】
　　——这些充满暖意的文字，确确切切地映入青年晦暗的眼眸里。
　　它们如同在冰雪之上破土而出的花朵，不带任何虚伪、敷衍，一朵一朵地汇聚成一种名为“喜欢 ”的花海。深深地穿透冰冷的冻土。
　　这是在寒冷寂静的冬天中，季糖送给青年第一份回礼。
　　—— 我没有骗你。
　　——你真的值得被许多人喜欢。


第6章
　　谢立很认真地把评论区的内容都看完。他的喉头微颤，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少年的手机。
　　他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到，在这个对他如此冰冷的世界上，他还是被喜欢着的。
　　那种喜欢，宛若一种温暖而明亮的东西，能让春暖花开漫上坚硬的冻土。
　　这一切，都源于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如果没有少年，他不会被人发现，不会拥有温暖。
　　季糖像一颗火热耀眼的小流星，意外地错入了他死寂多年的世界，将黑暗的世界映射得光芒万。
　　他死了，但他却体验到生前残废后无法想象的东西。
　　——温暖。
　　——
　　季糖抬起脑袋。
　　他的手机因为长时间亮屏，有点发热，但还是被青年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有点怕青年会将他手机攥破。
　　季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力地从青年手里抽出手机。
　　谢立：“……”
　　季糖眨眨眼睛，在手机便签上打下一句话：【谢先生，您看起来……像是受伤了？怎么了？】
　　季糖能闻到青年身上散发而出的血腥味。
　　青年时隔一天才回来，又带来这么多异样，想必是遭受意外。
　　厉鬼一旦被人伤害……怨气又会加重几分。如果怨气过重，会魂魄飞散。
　　谢立拿出纸和笔写道。
　　【去惩罚了一些人。】
　　季糖：“……？”
　　不太懂呀。
　　季糖踮起脚尖，靠近谢立的肩膀，轻轻地将谢立身上的符咒碎片拍掉。符咒脏兮兮的，落在地面像一片片灰尘。
　　他觉得自己唯一能帮助到谢立的，只有这个了。
　　他的指尖带着温度，轻轻地扫过青年冰冷的身躯。令青年的神色闪过几丝无措。
　　谢立的脖间也黏着一些符咒碎末。
　　季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弄干净。
　　但突然间，他的手未来得及贴近青年的脖间，就被对方攥住手腕。
　　谢立明显不想让季糖去碰他敏感的颈脖。
　　季糖：“……”
　　可能是……因为害羞？
　　好叭。
　　对了。
　　他想起一点东西，他接过青年的本子和笔，写道。
　　【我做了一点糖果，您尝尝吗？】
　　他不确定鬼能不能吃东西。
　　但总该先尝试一下好。
　　留在这个世上，却不能吃东西，多可惜。
　　谢立愣住，迟疑地瞥了一眼季糖。
　　季糖放下纸笔，跑到厨房里捣鼓起来。
　　不过一会，他端着一杯小东西出来。
　　精致的玻璃罐里装满透明晶莹的粉色草莓糖。
　　清甜的草莓味，一时溢满整个客厅。
　　季糖从中掏出一颗糖，放在手心，小心翼翼地递给青年。
　　谢立：“……”
　　谢立接过糖，放进嘴里。
　　季糖：“！！！”
　　鬼能吃东西？！
　　——一些力量足够强大的厉鬼，的确可以触碰到实物和吃东西。
　　他瞅着吃糖的厉鬼，很紧张地等待着谢立的反应。
　　谢立很快将一颗糖吃完，他面无表情地写道：【很好吃，我喜欢。】
　　的确很好吃。
　　他出生到大，并没有人亲自给他送糖吃。
　　除了他如今遇到的少年。
　　糖果很甜。
　　季糖收到了来自厉鬼的夸奖，脸颊冒出点红晕，忍不住扬起唇角笑起来。他眉飞色舞地写下几个字。
　　【那……谢先生，您以后可以找我要糖吃。糖可以给人带来好心情，不会让人再这么阴郁沉闷。】
　　他不太懂谢立的世界，他只能尽自己的所能，为谢立抹除点怨气。
　　季糖趁谢立不注意，偷偷从罐子里拿出一把糖，塞进对方的大衣口袋里。然后悄咪咪地道别，想要回去睡觉。
　　季糖离开后，谢立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客厅里，注视着卧室内入睡的少年。
　　少年的身影被暖黄的灯光晕染得格外温馨。
　　谢立的手轻轻地摸向鼓囊囊的口袋。
　　口袋里的糖，像一把小星星，给他带来无可比拟的温暖。
　　他望着入睡的少年，张开双唇。
　　青年磁性低哑的声音，比任何音乐都要好听，像古老神秘的古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