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共享中(82)

　　“你们、你们怎么了？”唯一一名站立着的议员惊讶地问道。
　　联盟议员能够无限量地注射基因强化剂，大部分议员都是A级以上。被绑架的五名议员，一名A级，其余四名皆是A+，A级的这一位，根本不理解A+的感受。
　　那是凭借自身力量冲上云霄，自以为已经超越人类可以挑战神明的狂徒，别云端之上的艳阳生生点燃翅膀的痛，是无力的绝望。
　　这个现象不仅仅发生在联盟议会大厅中，伊美拉尔星上，各行各业的佼佼者，站在人类顶端的3%的强者，此时此刻全部匍匐着，额头紧紧贴地，倾听王者的教诲。
　　他们不敢抬头，不能抬头，血脉的本能告诉他们，神威不可窥视！
　　剩余的人被龙啸震得全身发麻，整个伊美拉尔星陷入绝望中。
　　“靠，恶心死我了！那头龙到底要做什么？”开着战舰飞上天空的蜥蜴问道。
　　独角捂着头上的角说：“他说他要阿竹，他想要金币，他要在金币里抱着阿竹。”
　　“嗯？”一群返祖人忍着龙威带来的不适感看向独角。
　　“我也不知道啊！他传递出来的消息就是这样的。我羡慕死你们了，你知道他的意识力多可怕吗？被迫读取他的脑电波，就像有人掀开我的头盖骨，往脑袋里灌岩浆一样，谁来把我打晕吧！”独角趴在地上，除了捂角外什么也做不到。
　　蜥蜴不愧是地下擂台防御力最强的选手，这时还能驾驶战舰，并通知其他几艘战舰把手动驾驶该为智能跟随，现在能够驾驶战舰的也只剩下蜥蜴了。
　　此时胖龙正默默读着风连竹的小纸条，心中反复阅读数次，等过了半个小时，给联盟消化豚六六发布资料的时间后，又用可以传遍整个星球的声音道：“返祖人乃……拥有少量吾族……基因者，必臣服……于吾之下，联盟……无权……管束。吾……将率领吾之……眷者，带领返祖人建国，联盟与帝国必须给予……返祖人建国金……物资，划出星界线，不得干扰，否则，人类，汝……将面对龙之力。”
　　风连竹为了让胖龙说起来更有历史感，特意用三千年前的古帝国语书写这段话，这是他从基拉特斯传承记忆中学到的，胖龙念起来格外艰难。
　　说罢，黑色巨龙带着他身边几个小得像分子般的战舰飞往星际港，抢了几艘战舰，又来到伊美拉尔星的福利院，让蜥蜴等人直接将福利院的返祖人全部压上战舰，连刚出生三个月的孩子都不落下。
　　他们还没忘记将地下擂台那些养在医院的改造返祖人一起带走，为了让他们能够承受星际航行，胖龙还特意分给他们一点生命能量。
　　折腾了半天，抢了一堆物资，连科学院驻军犁地用的工具都抢走后，胖龙带着他的返祖人臣民离开伊美拉尔星，还宣告了下一个即将扫荡的星球——距离伊美拉尔最近的联盟商业中心达加特星。
　　庞·基拉特斯专心地看着风连竹给他的小抄，上面写着，联盟内每颗星球都走一圈，把返祖人全部带回来。
　　这可是个大活，很累呢，起码要飞几个月，还不许要金币。
　　胖龙翱翔宇宙中时，利用系统给风连竹发了一条信息：等你回来，要给我重新造一个金币山，说好了。
　　远在游戏世界的风连竹看到信息笑了笑，此时他正站在金币山的幽竹谷中，望着胖龙为他装扮的竹林。
　　你还我一个竹林，我便在现实中为你打造一座金山。
　　“沙沙”的风吹拂竹叶，卷起风连竹的长发，露出他带着些许落寞的脸庞。
　　又要与胖龙分别数月啊……
　　【宿主风连竹，关于你的最终任务，系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如此麻烦的方式来完成，既然你要宿主pang·kirates的力量，从一开始暴力抢夺就好，《返祖人保护法案》在基拉特斯一族的力量面前只是废纸。】
　　风连竹摇摇头，轻声道：“我以为系统你无所不知，没想到还是不懂人心。”
　　他将手掌贴在自己心口道：“我风连竹，一个网游npc，有系统、能够离开游戏世界、有一具真正的肉身，就算是完全的人了吗？”
　　【不算，宿主风连竹是体验人生百态品味悲欢喜乐后才拥有人性的。】
　　“连你都这么说，那你又为什么觉得，我强行带走那些福利院的人，就算是建国成功了呢？”风连竹反问道。
　　系统没有回到。
　　风连竹道：“正因为我是因规则而被制造出来的npc，我才更清楚规则、制度对一个人的束缚有多大。返祖人始终认为自己是联盟人，有《返祖人保护法案》限制，就算把他们带到原始星，他们也只会认为自己是被绑架了。
　　“帝国军明明已经失去国家，却依旧认为自己属于帝国，愿意为帝国的建立抛头颅洒热血。
　　“心若是不自由，哪里都是囚牢；心若冲破束缚，npc也可以是人。
　　“我让蜥蜴等人在公众面前诉说返祖人的待遇，提请废除《返祖人保护法案》，公布返祖人出现的原因，让庞·基拉特在联盟内宣告返祖人是龙之血脉，目的只有一个，打破返祖人心中多年来在联盟压迫下树立起的高墙。
　　“我希望原始星上每一个返祖人都不是被迫踏上那颗星球的，希望他们是真心觉得自己是独立的、正常的、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只有这样，这些返祖人才会拥有凝聚力，新建立的国家才不会是一团散沙。
　　“否则就算有庞·基拉特斯的守护，返祖人国家也只是浮云构成的虚幻城堡，风一吹就飘向四方，雨一落就化化成一滴滴水了。”
　　风连竹想，这的确是他的最终任务，若不是他，其他人是不会理解这种感觉的。
　　走出幽竹谷，看着胖龙每日玩耍的金币游乐场，此时此刻，风连竹确定，自己不再是《遨游太虚》幽竹谷中的boss，而是一个独立的人。
　　返祖人亦然，没有当头棒喝，他们又怎会苏醒？
　　在唤醒返祖人独立的愿望时，风连竹自己也渐渐感觉到，他是独特的、属于自己的、完整的。
　　他在与胖龙一同完成任务的同时，抓住了成为人的唯一方法——拥有一颗独一无二的心。
　　他不是幽竹谷的boss，而是在名为风连竹的领土上自由驰骋的生命。
　　【恭喜宿主风连竹回答正确，虽然国度建立需要时间，但你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
　　“那我有资格知道你的名字了吗？”风连竹道。
　　【用你们的语言，似乎无法完全描述系统自身。】
　　“那我猜一猜吧，如果用我身处的华夏世界语言来说，应该叫莫比乌斯系统、唯一系统或者偶然中的必然系统？”风连竹道。
　　【宿主风连竹真是令系统惊讶，看来你的确完完全全吸收了基拉特斯的传承记忆，竟然能够猜到。】
　　莫比乌斯带，把一根纸条扭转180°后，两头再粘接起来做成的纸带圈，就是莫比乌斯带，也称单侧曲面。它具有魔术般的性质，这样的纸带只有一个面，不分正反面，一只小虫可以爬遍整个曲面而不必跨过它的边缘。
　　有人称它是一个诅咒，一个永远无法走出的环，也有称它是四维世界在三维世界中的一个投影。
　　而风连竹，称它为唯一，跨越了时空的唯一。
　　风连竹拥有系统后遇到胖龙，胖龙与风连竹共享同一系统，来到游戏世界，在历史中用生命能量赋予风连竹意识。他们一个跨越时空的曲面两端，原本永远不可能相遇，却因具备这种唯一性，共享着一个系统，在时空中构成了这样一个环。
　　风连竹的最终任务是胖龙的，胖龙的最终任务是风连竹，当且仅当他们都完成最终任务，成就彼此，这个注定无解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的环才会永远扣在一起。
　　他们两个若是无法完成对方的最终任务，就不足以构成莫比乌斯带，因他们的际遇才出现的系统会消失，这样一来，结局只会是胖龙成年失败，风连竹永远只是一个网游npc。
　　他们回归彼此的世界，在遥远时空中，再也没有瓜葛。
　　一切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般，消失不见。
　　“我与庞·基拉特斯，是无数偶然中的必然，”风连竹握紧双手，“幸运的是，他抓住了我，而我也牢牢抓住了他，也吸引了你。”
　　基拉特斯的传承记忆告诉风连竹，时间本就是属于人类短暂生命的片面概念，它未必是线状，也未必是环状，它的形态，取决感受者本身。
　　风连竹与庞·基拉特斯的时间，注定要构成一个永不结束的环，他们身为衔接的两端，绝不会放下对方。
　　“我完成任务后，你会消失吗？”风连竹问道。
　　【既然是无尽的，那么系统是消失的也是存在的，只要你能感受到系统，系统就存在，你感受不到，就不存在。】
　　“我明白了，”风连竹点点头，“所谓的数据库、大数据，就是无数偶然中，感受到系统的存在，我与庞·基拉特斯同时察觉到系统，是偶然，我们完成任务，偶然成为必然，我们共同构成了唯一。你只有在唯一即将构成，或者唯一即将消失时，才会被我们感知到。”
　　风连竹想了许久，在脑海中搜索无数知识理论，想到头昏脑涨，越想越清晰，又越糊涂。
　　他晃了晃脑袋，索性不再想，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他与庞·基拉特斯的相遇是必然的，即使时空也无法阻隔的，这就够了。
　　接下来，他只要在游戏世界中耐心等待，等待胖龙完成星际巡回收人工作，来游戏世界接他。
　　坐在金子制成的秋千上，风连竹控制风将自己荡得很高很高，体会着一个人荡秋千的滋味，体会着胖龙的寂寞。
　　他期待着时空两端彼此的相遇。
　　飞到最高点时，风连竹划过摩天轮，余光瞥见停止中的摩天轮最高处的座舱中，绑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