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有九个爸爸(111)

　　韩家明当然没有等他，反而让他陷入了沉睡。
　　杜成礼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久到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
　　但是孩子却提醒着他，叫喊着他。
　　“爸爸。”
　　“爸爸！”
　　“快救救我！”
　　“爸爸！父亲他不想要我了！”
　　“快救我，我保证以后不贪吃了！”
　　“呜呜呜，我不要离开你。”
　　“我好饿。”
　　“爸爸，爸爸！”
　　“快醒醒！”
　　……
　　这些声音虽然从未听到过，却也熟悉万分，仿佛从他血肉里发出。
　　那是他宝宝的声音。
　　杜成礼心急如焚，大约是父子连心，从呼唤中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最终从禁制中挣脱了出来。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孩子会说他的父亲不要他了。
　　因为韩家明布下了密阵，正试图将宝宝从他体内取出来。
　　宝宝并没有没有，想要宝宝没有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记忆和现实交叠在了一起。
　　杜成礼看到那只手靠近时，便一把推开了他。
　　“别碰它。”
　　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韩家明现在还记得，当时杜成礼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仇人，是凶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装的不再是沉淀下来的爱，而是熊熊烈火般的恨。
　　也是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曾经努力缩短的距离，再次横亘在两人之间。甚至比平行线还不如，他们成了逆向的两条线，愈行愈远。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比生生挖去了心脏还难受。
　　韩家明沉默了，他不想再体会那种感觉，永远也不想。那种瞬间将他掏空，所有的力量都使不上来的感觉，太过可怕。
　　他有时想，如果再体验一次，或许他能生生痛死。
　　他曾经努力得到过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又因为愚蠢而毁掉了。
　　“对不起，我错了。”
　　韩家明眼圈红了，走上前去，控制不住的抱住了杜成礼，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别怪我，我只是……爱上你了。”
　　所以才会变得愚蠢，明明知道最优解是什么，却被嫉恨蒙蔽了双眼，却因不安选择了独占。他知道这是踩钢丝，如果他有平时那样聪明，也不会东窗事发，但是他爱上杜成礼了。
　　爱上了这个突然降临在他眼前的男人，给他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男人，让他越来越好的男人，让他感到安稳、舒服，甚至愿意为了他的不安而多承受一次天劫的男人。
　　所以他无法克制了。
　　所以他失去了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杜成礼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想用术法推开他，但是手高高抬起，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就像以前每次感受到韩家明的不安一样，他总是想要安抚对方。
　　四个一：“会长，虽然我知道我不应该插嘴，但是您不会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他了吧？”
　　杜成礼：“我很早以前就原谅他了。”
　　在他恢复全部记忆的时候。
　　当杜成礼还是分身时，他心底其实一直认为，韩家明不能飞升，或许和他的丧尸体有关。至少，他从未听说过有丧尸这样的死亡生物飞升到大千世界。
　　他没有和韩家明说过，他知道他以前对韩家明种族的态度，多少也是对方不安的心结。
　　而韩家明则始终认为，他不能飞升，和他的另一个种族有关，和古魔有关。
　　杜成礼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了信息，总之他知道了他作为古魔族，如果没有一颗完整的魔核，将无法脱离小千世界，飞升到大千世界。
　　四个一：“我的天，他怎么会知道！这不科学！就是大千世界，也只有付元子这类专门研究古魔的才会知道啊！”
　　杜成礼也这样认为，所以他那时不明白为什么韩家明为了一个猜想，就忍心拿亲生的孩子试验，只为了以此找到其他魔核的残核。
　　四个一：“所以您就冲他出手了，挖掉了他心脏？”
　　杜成礼：“不。”
　　他不是因为愤怒，至少不完全是因为愤怒，才会生生将韩家明的晶核掏出来。
　　杜成礼那时想，韩家明只是想要力量，想要飞升而已，如果他不再是丧尸体，或许就能飞升了。就不会再疯魔的认为，只是因为体内魔核残缺不全，所以才无法飞升。
　　就不会再把注意打到孩子身上。
　　虽然他是这样想的，但其实多少也有愤怒惩罚的心在里面。其他都是借口。
　　杜成礼从没有说过谎，在明知和韩家明实力差距的前提下，他选择了欺骗。骗韩家明，他身体不适，引他为自己探识。再在对方全心渡入灵炁的时候，抱住他，直取他的心脏。
　　他的晶核就藏在心脏里面。
　　蓝莹莹的发光。
　　殷红红的滴血。
　　……
　　杜成礼闭上了眼睛，用力换了一口气，才将情绪慢慢平复下去。
　　他并不愿回想那幕，那种反目成仇，互生怨怼，不是他想要的婚姻。
　　也不应该往回看，一切都过去了。
　　既然伤害并没有真的造成，那么一切都可以挽回，不能怪谁，要怪也只能怪天命。但怪谁都解决不了问题，他来找韩家明，不是为了给旧事寻求一个对错，而是为了解决问题。
　　解决他们所有人的问题。
　　杜成礼疲倦的说：“家明，你没有错。你说对了，的确是因为魔核不全，所以你才无法飞升。”
　　韩家明听到这句话，并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从未怀疑过这点。
　　“不重要了，我不想飞升了。”
　　他抚摸着杜成礼的脸，“我应该早点发现，飞升不是我最想要的东西。我最想要的，其实是你。只有你。我想要飞升，或许也只是因为你，因为你在那里。那里是你的家乡。”
　　“如果你不在，我要飞升做什么呢，我要这些力量做什么呢，我连活下去的力量都提不起来了。”说到这儿，韩家明惨笑出声，心里不知作何滋味。
　　“你把我心脏挖出来时，我就不想活了。因为你不想要我活了。”
　　杜成礼看到他说这些时脸上隐忍着痛苦的表情，并不比他好过多少，这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因为在看到晶核时，他就后悔了。
　　他不想要韩家明死。
　　也不该用同样糟糕的方式解决婚姻里的问题。
　　但是他真的不懂要怎么办，他们一直很幸福，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为什么要在丈夫和孩子之间二选一？
　　杜成礼至今都不明白，力量对于韩家明而言就这么重要吗？比他还重要吗？那他们这些年的感情算什么，究竟是真是假，他都无法信任这个人了。
　　韩家明却想是陷入了那段往事，将人揽进怀里，将杜成礼的头按在他的肩窝处，缓缓道：“你总是想杀掉我。你终于还是杀掉我了。”
　　“你把我丢在血泊里，一个人消失了。离开我了。你或许再也不想见我了。”
　　“因为我想要拿走你的宝宝。”
　　杜成礼纠正他，“是我们的宝宝。”
　　韩家明收紧手臂，眸中戾气一闪即逝，“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自欺欺人。这到底是谁的孩子，是你和谁的孩子，你难道不知道吗？”
　　杜成礼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家明咬着牙说：“如果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会舍得用它来搜寻另一块残核？”
　　“我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给它。如果这是我们的孩子，属于你和我的孩子。”
　　杜成礼用力扶开他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韩家明也深深看着他，然后嘲讽的笑了。
　　“即使那个男人也有魔核的碎片，那也不是我。”
　　杜成礼愣住了。
　　四个一更是发出来尖叫：“我擦，他连这个都知道，那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事实上，韩家明的确知道不少，远比杜成礼以为的要多。
　　“你用我的晶核，给别的男人储存能量，是吗？”
　　“你知道了。你去过那个古位面了。”
　　杜成礼不自觉的垂下了目光，他知道他用一个丈夫的心脏去救另一个丈夫，很不应当。即使他们是一个整体。但是那种情形下，他别无他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龙神出事。
　　韩家明看到他低头时，就知道他在自责，或许是愧疚，他对自己品格要求那样高，却依然做出了这种事。是该有多看重那个男人呢？至少比他看重得多。
　　他是用来杀的，而另一个是用来救的。
　　韩家明感觉心脏又被刺穿了，即使那里已经没有了这个东西，但是幻肢痛依然存在。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更多，那没有丝毫益处，他不会那么愚蠢了。
　　韩家明扶了扶眼镜，遮去了眼底的阴霾，笑了笑：“可惜我去得有些迟，没能跟上你们的脚步。好在我追来了这里，虽然我感应不到你们了，但是你感应了我，不是吗？”
　　杜成礼在协会分部，那里的确不会被外界感知到，直到他将自己的血滴在晶核上。
　　“你知道我跟来了，所以想我了，想见我了，是吗？”
　　韩家明在他的额上印下轻柔的一个吻。
　　杜成礼没有避开这个吻，却在他吻过之后，侧身退出了对方拥抱。他径直走到了窗边，半晌才道：“我来，是想和你谈谈关于魔核还有孩子的事。”
　　韩家明看着那道隽秀修长的背影，眼中满是思念，他再一次意识到他最想要的就是这个人。
　　在无数个没有杜成礼的日日夜夜里，他是如何克制住了毁灭的欲望，仅只是他答应过杜成礼，愿意为他做一个好人。只要杜成礼嫁给他。
　　虽然杜成礼离开了，他也依然能克制自己，只有克制才能得到最优解，得到他想要的。
　　就像此时，韩家明从背后搂住了杜成礼的腰，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你说，我都听你的。我都接受。”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这样的话，无疑是温暖而柔软的，却让杜成礼的心无处安放。
　　如果在他们没有互相伤害之前，韩家明能够这样信任他，该多好。但讽刺的是，现在的杜成礼却要打破这层信任。
　　这次，由他来打破这层信任。
　　这一次的摊牌，杜成礼显然需要比以往更多的勇气，此前的每一个丈夫，两人的关系都没有糟糕到这样的程度。糟糕成一场黑色幽默。
　　韩家明怀疑他与人有染，有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即使那个人也有残核，他却不认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