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君不下凡(31)
五七冷冷瞧了那碎灵一眼,他现在无心思考那些情爱痴缠,他反复回想着十九当时念诀的口型,想要在十九不在场的情况下,将这两盏灯点亮。
碎灵在那个略旧一些的葫芦旁轻嗅几下。那葫芦年代实在有些久远,瓶身上的灰尘浸入瓶壁,形成一种独特的色彩及花纹,连清水也洗刷不掉,好似精心烤制上去的釉色一样。
“这是沈叶初吧!”碎灵坐在那葫芦口上对着五七说道,“你的第一世。”
五七看了碎灵一眼,“不是你的第一世吗?”
“啊,也对!”碎灵满不在乎地说,“太久前了,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五七拿起那个新的葫芦向碎灵问道,“这个是谁?”
那碎灵嗤笑一声,“我怎么知道?说的我好像偷看过命簿一样。我后来就留在俞月三的封瓶里面了,这后面的事我又如何得知?”
五七一听也确是此理,便将手里的葫芦放下,对着瓶身念起诀来。
碎灵退后两步翘着腿躺在桌案角上看着五七做法,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那葫芦却不受半点影响,纹丝未动。
碎灵挠挠头道,“要不然再叫那个十九过来给你点上?他这么心仪于你,想必是有求必应的。”
五七看了碎灵一眼淡淡道,“这不算什么高深的咒法,我多试两次必能试出来。只是我现在做的事,纯粹是为了一己之欲,若是因此受了罚,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不便再将旁人牵扯进来了。”
碎灵翻了个白眼道,“还说你们之间没什么瓜葛,我看你们郎情妾意缠绵的狠。”
五七也不理他,只挨个对着葫芦试诀。那碎灵正等的无聊,却见那个旧年的葫芦突然飞速地震动起来,慢慢上升直到挨住屋顶,那一人一灵皆仰着头看那原本粗苯的像酱油罐子一般的容器突然变得水晶般剔透,发出夺目的炫彩的光来。
“啊!”那碎灵仰头痴痴看着那葫芦叹道,“原来这葫芦点起灯来这样好看,跟中秋节的花灯一样。”他看着五七立在那里没什么动作,便轻拍着五七催促道,“快,快叫他转起来,我要看!”
五七仍是无动于衷地立在一旁,碎灵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五七淡淡一笑道,
“既然也是你的前世,你必然经历过那些时日。不如你说些与我听,我与这封瓶中的记忆做一个对照,便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了。若是验照无误,我们再一同查看新的那一个不迟。”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约会
韩天醒来的时候觉得天一直在转。
头上好像被人打了一个闷棍似的,尖锐地钝痛还伴随着时不时的嗡嗡声。脖子和肩膀也酸的要命,好像去背了一天的沙袋一样。
我昨天难道跟人打架了?韩天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和肩膀四处望了望。
被子像扭麻花一样缠在身上,怀里抱着一个熊猫头的抱枕,衣衫褶皱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韩天用手肘支在身后的沙发上勉强坐了起来,被子在脚边被卷成了一团。
韩天伸直了腿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脚底下当啷一声,两个被捏扁的易拉罐瓶叮叮当当地滚远了。
韩天这才想起来,昨天他陪顾小西吃了顿饭,是他亲手下厨的挂面。面他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两罐。
韩天将地上的啤酒罐捡起来丢在垃圾桶里,有些自责的锤了锤后腰,明知道自己酒品差的要死,非要在顾小西面前故作深沉地喝了起来。
啤酒跟忧伤往事更配哟!
配你个鬼!韩天有些无奈地看着一片狼藉的餐桌,大概话都没说完就躺在椅子上不省人事了吧。顾小西那个单薄的小身板,是怎么把他拖到沙发上的。
韩天将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还是超人总动员的图样被罩,真幼稚。
韩天将被子叠好,对着一个被子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顾小西仍旧像往常一样日上三竿了才起,给自己打工的好处就是出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没有人能约束的了你。
自制力?顾小西并没有那样东西。
顾小西踩着拖鞋去喝水,一出卧室门却看到不大的客厅里整洁如新,有条有理,就连长期堆放零食茶杯的餐桌上也被擦得光可鉴人。顾小西挠了挠后脑勺,不禁疑惑着,这是我家吧。
顾小西拿了水杯去到厨房,却见昨天没洗的锅碗都从灶台上消失不见,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碗柜里。而餐桌上居然用碗扣着几盘早饭。
顾小西有些惊诧地将那些碗掀了起来,虽然是再平常不过的油条和豆浆,油条放久了有些皮,嚼起来也有些费力,豆浆也半温不热的,连是甜是咸都不太尝的出来了。
顾小西将油条一股脑地塞在嘴里,不知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滚了下来,滴咚一声落在豆浆里,发出圆润的声响。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吃过早饭了。顾小西虽然一个人生活了许久,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的人。早饭还是午饭,无所谓,吃了不饿就行。自己做还是外卖,没关系,填饱肚子就行。地沟油还是添加剂,他也从来不在乎,反正吃不死人就行。
家里的陈设还是爷爷在世时候留下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给房子里增添一点新鲜的颜色。家里如果不是乱到难以下脚,他一个月也想不起来收拾一次。
他每天面无表情地盯着熠熠闪光的屏幕,手指翻飞着按着几个烂熟于心的按键,陪着别人在虚幻里经历本不属于他的人生,在意淫中一点点消耗着他原本不多的对生活的热情。
赚了钱也不知道要怎么花。除了维护游戏厅的正常经营和他生命机体的苟延残喘,他的钱都静静躺在银行的活期账户里,像死水一样。他不去旅行,不去逛街,不去任何休闲娱乐场所,像一个年过七旬的老顽固,更像一个丧失了享乐能力的机器人。
就好像被冰雪覆盖了的肥沃土地,明明应该花红柳绿生机一片,却白茫茫光秃秃,没有候鸟驻足,也没有落叶垂怜,形单影只地独自萧瑟。
可在那看不见的白雪下面,分明有什么柔软又坚韧的东西顶破了那层那坚硬的冰层冻土,欣欣然长出了枝丫,跃跃欲试地打起花苞来。
顾小西拿出手机,用手指调出通讯软件来,韩天同他的消息记录已经是很久前了,却被顶在对话框的第一个。
顾小西点开韩天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慢慢打出一个“谢谢”来。
两个字,在九宫格上点六下,一向手速极快的顾小西,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新学会用手机的老头子,他犹豫着输入,又删掉,又加上表情重输一边,又懊恼地摁下了消除键。
“叮!”
手机微微震了一下,只见同韩天的对话框向上推了一条内容,
“有好好吃早饭吗?”
“[龇牙]。”对方又发来一个黄色的笑脸。
“有,谢谢!”顾小西想了想,也在后面加上了一个“龇牙”的表情。
顾小西举着手机等了半晌,韩天却没有再回过来短信。顾小西捧着手机盯着对话框看,像一个热恋中等待男朋友回复的少女。
“你在输入什么,怎么这么久?”
韩天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我没输入什么。”
顾小西说完,韩天又好像消失了一般,过了半个小时,顾小西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一条语音短信,顾小西点开外放,就听见韩天好似在躲着什么一般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刚刚看到对话框一直提示‘输入中’以为你在写什么长篇大论呢!我刚刚在开会,听一群老头子推诿扯皮不干人事儿,无聊死了!你在做什么?不会刚睡醒吧哈哈!”
“嗯!刚睡醒。”顾小西不自觉地微笑起来,“羡慕不?”
“实名羡慕!”韩天又转成了文字,“要不我上你哪儿打工去吧顾老板,睡觉睡到自然醒,做梦做到脚抽筋!”
“雇不起!”
“哎我很划算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得了代码,查得出异常;文能貌美如花,武能打打杀杀……”
“贫!”
韩天正襟危坐在会议室桌前,嘴角悄悄弯了起来,“晚上有空吗?带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就说你晚上有空吗?”
“有。”
顾小西将手机屏幕摁灭,坐在电脑前打起游戏来。今天是工作日,游戏厅生意冷淡,他也乐得清闲,少见地将塞在柜子里的脏衣服拿出来洗了,甚至还哼起歌来。
“小西,出门了吗?”
“嗯!”顾小西在家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戴着耳机跟韩天边走边聊着。
“你出门右拐,沿着巷子一直走,走到第二个小十字路口再右拐。”
“走到卖臭豆腐那个路口吗?”
“嗯对!”
“你想吃吃豆腐吗?”
“哎算了,你走到了吗?”
“还没呢,哪有那么快!”
“好吧,到了吗?”
“没呢!”
“到了吗?”
“噗,”顾小西没忍住笑出声来,“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挺想早点见到你!”
“……”
“小西?小西?信号不好吗?”
“我走到卖臭豆腐的地方了,右拐是吧!然后呢?”
“然后直走,走到圆光剧场老西门儿前那个胡同左拐。”
“你是高德地图吗?”
“怎么就高德地图了,我还不是怕你迷路啊!”
“那你发个位置不就好了?”
“那多没新鲜感啊,你们家这片儿的胡同跟迷宫似的,我不指挥上你,怕你走丢了!”
“你都说了是我家门口了,我还能走丢了?”
“我瞧你这样子,就是没怎么出过门儿的,怕你路痴啊!”
“切!”
“你别切,你说说是不是没怎么出过门?”
“出,经常出,我施大哥家面馆我就常去。”
“你能说个远点儿的地方吗?”
“远点儿啊,最远去过怀柔!”
“那可真够远的。”
“还没到啊,怎么这么远?”
“这就怕远呢,你抬头看看?”
“抬头?”顾小西眯着眼抬头望了望,却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朝他挥手。那人站在一个爬了满墙三角梅的楼层顶上,身后背着被夕阳浸染成赤红色的斑斓云霞,整个人被镀上一层耀眼却又柔和的暖色。清风鼓噪着若有似无的花香气扇动着那人的衬衫衣摆,三角梅好似喷着火在同夕阳叫嚣,肆无忌惮地生长和怒放,画面好像被加了一层奇异的滤镜一般,色彩浓艳地叫人不忍直视,又瑰丽地叫人挪不开双眼。
顾小西绕到那楼房侧面,就看到一个狭窄的楼梯蜿蜒着伸向楼层顶部。那楼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缝隙里生长着几株纤弱的杂草,斑驳的油漆残留在铁架上,踩起来梆梆直响。
楼层不高,没两步就爬到了顶层。韩天轻轻拉了顾小西一把,好像把他拉入了一个尽管就在他身边,可他却从未踏入过的一个新鲜的世界。
这片地方都是老胡同,没什么高层建筑,二层楼的楼顶看起来不怎么高,目之所及都是老旧房舍青色的屋瓦,栉次鳞比地延伸到遥远地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