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轴监理会(悬疑推理)(21)
小小的齐瑞QQ从进口车旁边驶过,朝着前方而去。花鑫在车镜里观察着,后面那辆车果然在他们转弯的时候,重新开动了起来。
花鑫继续开车在匝道上行驶,温煦也能起身了,他看了看后面:“被发现了吗?”
“那俩个人只是谨慎而已。”花鑫说:“那条路直通灰云山,我们稍晚几分钟再追也来得及。”
“你怎么确定他们要去灰云山?”
花鑫冷笑一声:“哪天你要是杀人弃尸,要记得灰云山是个好去处。”
温煦缩缩脖子,觉得有些冷,抱怨道:“早知道要来这边,我就不脱羽绒服了,真冷。”
花鑫咬牙切齿地说:“我只希望时间轴下次抽风,能赶在我吃完饭。”
好吧,花老板还饿着肚子呢。
大约过了三分钟左右,花鑫觉得差不多了,急转方向盘,在路中间调头,直奔灰云山而去。
这一路上都没见到那辆车,花鑫一副胸有成足的气势,相比起急急躁躁的温煦而言,明显就是个老司机。
他们在山脚下停了车,花鑫在地面上寻找痕迹,很快便说:“他们从这边上走了。”
老板真的很厉害啊!
灰云山,顾名思义,大半座山常年被灰云缭绕,故而得名。灰云山脚下是密密匝匝的树林,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是从树林深处传来的,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距离大约有一百米,躲藏在一棵树后。
今晚的月光很美,也很亮。透过层层叠叠的枝桠,照应在满是枯草的地面上,能见度反倒更好了些。
温煦看到,一个男人正在挖坑,一个男人站在一旁把风。而被他们拖着的那个人,貌似是醒了,背对着两个男人,跪在地上,不知为何频频摇头。
温煦心想:那个人似乎在跟谁说话。
果然,听那人说:“大哥,你饶我一命,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他口中的“大哥“没有说话。
他又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了,你别杀我。”
片刻后,温煦听到了那位“大哥”的声音。
“货在哪?”
温煦心里一紧,忙看向花鑫。花鑫的眼睛紧盯着前方,却握住了温煦的手,在他掌心里写了一个字——钱。
看来自己没听错,果然是钱毅!
被绑着的那个人本来就是跪着的,钱毅质问他一句,他急忙向前蹭了蹭:“大哥,货真不在我身上啊。那天,我就是帮杨俊把锁撬开,我都没进去,都没见过您的货。您要的东西在杨俊身上啊。”
难怪会被时间轴抛到这里来,简直大发现!
钱毅站在完全黑暗中,俯视着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的家伙,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人又蹭了蹭,急着撇清自己:“大哥,杨俊不知道听谁说的,是钱家少爷挤兑他们公司破产,他不甘心,所以才去偷了您的东西。他没告诉我那是您的房子啊,我要是知道是您的,打死我我也不敢啊。大哥,求求您了,饶我一命吧。”
好家伙,信息量太大了吧!
钱毅长长地吐出口气,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月亮地下。
他要干什么?温煦紧张地想。
钱毅弯腰把那个人扶了起来,这人的上半身完全被月光照了出来!光头,有疤,温煦想起陈先生说的一个人,杨俊的狱友,曾经去公司找过杨俊。
第23章
在温煦认出跪在地上哭求的家伙时,花鑫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到了02:57。
还有三分钟!
这时候,钱毅已经把光头男扶了起来,还帮他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光头噗通一声又给钱毅跪下了,抓着他的衣襟哭了起来:“谢谢大哥,谢谢大哥。以后有事您说话,要我干什么都行!”
钱毅低着头,单手搭在光头的肩膀上带着他朝相反的方向走,搭肩这种动作让光头受宠若惊,佝偻着背脊,仰视着钱毅,明明比钱毅还要高一点,他却需要仰视着这个人。
钱毅没再说什么,带着光头慢慢地走,走到挖好的坑边,钱毅停了下来。
光头男还在反反复复地说着,谢谢大哥,以后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要是敢对您不敬,我第一个弄死他。您放心,我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程双林。
钱毅仍然沉默着……
表忠心的话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说不出什么花样来。光头左右看了看,察觉到了某种异常。
“大哥……”
忽然,钱毅脚下使了个绊子,光头男倒在了地上,旁边两个男人走过来,分别按住了他的手脚。
钱毅俯视着挣扎叫喊的光头:“你这种人,给我做狗都不配。”
光头这才明白,从始至终这个人都没想过让他活下来。他破口大骂,对着钱毅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再然后,两个男人合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温煦能看到光头的双腿不停地在地上蹬踹,还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声音,甚至能看清杀人者癫狂的表情。
「记住我的话,我们只有观察权,没有干预权。」
但是,这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第一次目睹死亡,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躺在灵柩里,因为烧的太严重,脸上盖着一块儿白布。他的心就像那块白布一样。奶奶拉着他的手。那时候,奶奶的手很热。
第二次目睹死亡,是钱文东卡在破碎的挡风玻璃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里面的眼球随时都能掉出来,鲜红的血顺着脖子往外流淌,身体剧烈地抽搐。花鑫走在他身前,拉着他的手,那时候,花鑫的手也很热。
这是第三次目睹死亡。光头被人活活掐死,他只能看到一双腿。这一刻,花鑫仍旧在他身边,但是,温煦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他的心好像随着光头的生命一并流失,死亡与绝望化成了黑暗,夺走了人世间所有的快乐。而这一切竟然如此简单。
而他,只能看着。
花鑫的手微微一动,低下头看着紧挨着自己的温煦。青年的脸上惨白一片,眼睛瞪得通红,紧抿着嘴,呼吸紊乱。
他在努力,保持冷静,不能冲出去,不能干预,冷静地站在这里,看着一个人被活活掐死。
花鑫放弃了捂住温煦嘴巴的打算。因为,温煦牢牢记住了他的叮嘱,用了所有的理智克制着冲动。
这样的人,你没有任何理由去妨碍他。
光头彻底不动了,两个男人拖着他的尸体扔进了坑底。地面上留下一条拖扯的痕迹,这就是光头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痕迹。
站在坑边的钱毅拿出手帕,擦了擦衣摆上的唾沫,厌恶地撇撇嘴,将手帕丢进了坑里。
深夜的林中,铲土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嚓、嚓、嚓……
温煦紧咬着牙,眼睛紧盯着后方,确保不会错过每一个细节。
三点二十分,钱毅带着两个手下离开了树林。
直到完全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花鑫才长吁了口气,后退一步,担忧地看着温煦,想要安慰他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犹豫了片刻:“还好吧?”
温煦缓缓地蹲下去,靠着树坐了下来,疲惫地说:“你让我缓缓。”
还好吧?
你让我缓缓。
简单直接,说出各自心里最直白的念头。
放下需要缓缓的温煦,花鑫快步走到已经被填平的地方,四下观察了一会儿,又打开手机,确定坐标。
他们所剩的时间好像一眨眼就没了。回去的时候,温煦没有抓住花鑫,花鑫也没去照顾温煦。反倒是落脚的瞬间,温煦感觉到身后真真实实的温暖。
墙上的时钟,打响了晚上十点的报时。
温煦一言不发地转身朝着外面走,花鑫沉声问道:“干什么去?”
温煦什么都没说,低着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花鑫郁闷的自言自语:“这才哪到哪啊。”
如果温煦听见了花鑫的自言自语,不知道作何感想。或许,他会继续努力接受所谓的“这才哪到哪啊”,或许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离开,温煦的确想过,甚至想过不止一次。而让他坚持留下的理由,却是那么鲜明,鲜明的连回避都没有可能。
但是,留下来不代表他可以完全接受;接受也不能代表完全理解。这压根就是两码事。
光头的死,是在2014年1月,算起来已经过去了两年。已成事实的死亡,他只能接受。但是,他无法理解钱毅为什么要杀光头。
光头虽然有错,但错不至死。
不理解就会有怨气,有怨气就会有怒气!怒气所带来的不甘,直接反应在具体的行为方面。
温煦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在灰云山那个树林里,有尸体。”温煦对电话那边的警务人员说。
“请说清具体地点。”接到报警电话的女孩儿口气严肃,不停地问温煦很多他不方便说的情况。
比方说,您是谁?您在哪里?周围还有其他人吗?您安全吗?
忽然,花鑫冲了进来,一把抢过温煦的手机挂断通短,随后,在温煦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使用蓝牙功能给温煦的手机传了某个应用程序,彻底切断警务台对他的追踪定位。
“这是第一次,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花鑫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床上,指着温煦,愤愤道。
温煦的眼睛里暴出怨恼:“你就这么算了?不管不问,就让尸体一直埋在地下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了?”
“你是没说过,你什么都没说!”
真是他妈的……
花鑫伸出手,使劲戳了温煦的额头:“你现在报警,怎么跟警察解释?”
怎么解释……
看到温煦一脸茫然,花鑫咂咂舌:“你说你是不是白痴?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你能明白,看来你一点不明白。”
温煦被他绕糊涂了:“你以为我明白什么?”
“时候。”花鑫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那具尸体是一定要挖出来的,但什么时候挖要看时候。现在挖,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给自己招来一大堆的麻烦。不怕麻烦和找麻烦是两个概念。”
温煦瘪瘪嘴,不吭声。
“温煦,修正时间轴不只是查明真相,还要让该为错变点负责的人认罪伏法。如果罪犯不认罪,那么,时间轴是不会被修正的。我问你,你没有确凿证据,怎么让罪犯认罪?”
温煦照旧低着头,不吭声。
花鑫拿这样倔强却不善言辞的温煦毫无办法,烦躁地说:“你现在只是一个考核期的调查员,你什么权限都没有。如果你不甘心,就尽快通过考核,进入升级系统。等你熬到了特级调查员,别说接触警察,你在警察局横着走都行。”随后,花鑫话锋一转,“但是现在,你给我离警察越远越好。明白吗!?”
温煦一扭头,倔强的不肯跟花鑫交流。
花鑫气的再去戳他的脑袋:“好好想想,明天我们再说今晚的事。”
花鑫是很闹心的。对温煦,说得太深,他不明白;说得浅白,解决不了问题。动手打?花鑫不是那种人,张嘴骂?温煦也不是骂几句就能大彻大悟的主儿。
花鑫揉了揉心口——心塞!
跟徘徊在暴走边缘的老板不同,温煦呆呆地在床边坐了很久,兔子从门缝里挤进来蹭过他两回,没有被抱起来转而趴在他的脚边。
——
洗完澡的花鑫接到一条手机短信,内容很简单: mail。
花鑫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去了书房。
邮件来自监理会分析部,是之前温煦引起混乱的事件分析报告,报告通篇洋溢着:虽然很奇怪,但是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