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鼎(105)
许虎大概没想到管一恒上来就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支吾了一会才说:“当时这狗病起来发了疯,我怕伤了人,叫他们砍死的……”
管一恒嗤笑了一声,用棍子捅了捅松狮残余的脖腔:“这不是刀砍的伤口。”许虎这里是颇为专业的养狗场,不可能不配备麻醉枪,就算没有枪,用棍子打也行啊,没听说过怕狗咬人,还要凑上前去用刀砍的,更不必说不是一通乱砍,而是专砍脖子。你以为砍狗脖子容易吗?
许虎顿时没话说了,还是旁边他一个手下替他掩饰:“用刀砍了几下,后来是用铁链子拽的,把脑袋拽掉了……”
“真笑话了!”管一恒毫不客气地鄙视了这个拙劣的谎言,“没听过哪家杀狗这么费劲的,还把脑袋拽下来,是怕这狗乍尸吗?”
“没有没有。”许虎赶紧摆手,干笑了两声,“两位真会开玩笑,呵呵。不过这狗发病咬了人,被咬的兄弟心里不痛快,下手重了点……”
他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又往坑里的狗尸上看了看,随即又转到旁边一个手下脸上。那手下本来就有点心神不定,被许虎这么一看就更紧张,目光也在狗尸上转来转去离不开。
这些都没有逃过管一恒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狗尸,忽然用棍子猛地将整具尸骨都翻了过来。
许虎和那个手下的脸色同时微微一变,管一恒立刻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用棍子对着尸骨下面的松土用力戳了进去,立刻感觉到下头有个硬硬的东西。他用棍子左右一拨拉,一个埋得并不很深的球状物就从土里被扒了出来。小成第一个变了脸色:“人头!”
这的确是个人头,虽然跟狗尸一样已经被烧掉了皮肉,但凭着骨头也能很轻易地辨别出来。小成唰地拔出了枪:“许虎!这是谁的头!”
许虎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略微有些中气不足地说:“这倒奇怪了,这人头哪来的?几位警官,我可没见过。”
旁边立刻有人帮腔:“是啊,这人头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只是刨个坑埋狗而已,谁知道底下还有个人头呢?这荒郊野外的,谁知道是谁埋的啊……”
小成暴跳如雷:“放你妈的p!这人头跟狗尸一样都是烧过的,明明是你们一起烧的!”
许虎哼了一声:“现在汽油还不是到处都有?先烧了再埋,有什么难的!怎么就能证明是我们烧的?”
叶关辰按住要暴跳的小成,很温和地说:“这个很简单,只要法医分析一下就可以了。如果人头是跟狗尸一起焚烧,那么狗尸上应该也粘有人头的组织;如果是有人先烧了并把人头埋在这里,那么狗尸就不可能跟人头有任何关联。”
这下许虎的脸色真变了。小成冷笑起来:“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行,我这就叫法医过来!”
许虎脸色难看,目光闪烁,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双方正在僵持,忽然手机声响,刚才帮腔的手下接起电话,脸色顿时变了,看看管一恒几人,到底还是凑到许虎耳朵边上小声说了几句话。
许虎的脸色顿时跟西瓜皮似的变成了青绿色,刚才鼓起来的那股子横劲儿顿时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又瘪了下去,再看向管一恒等人的时候,目光里就含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甚至还有点儿求助的意思。
叶关辰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轻轻咳嗽了一声:“许先生,是出了什么事吗?其实有什么事可以报警的,是你做的事不要想着能抵赖过去,但如果不是你做的,警察也不会冤枉你。”
不知道是他温和的态度起了作用,还是哪句话戳中了许虎的痛点,许虎嘴唇动了动,半天居然挤出一句话:“那人头——陆铭真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小成正要说话,叶关辰已经打断了他:“这么说,这个人头是陆铭了?”
“是——”许虎的脸色极其难看,“我知道你们不信,但,但这事真不是我干的!”
小成明摆着一脸不相信,但被管一恒瞪了一眼,只能闭上了嘴。管一恒和叶关辰交换了一个眼神,才问:“既然不是你干的,陆铭的人头是怎么到你手里的?还有,刚才打来的电话究竟说了些什么,让你肯对警方说实话了?”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许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半天才能说出话来:“那什么,我家里——忽然又多了个人头……”
如果不是新多出来一个人头,恐怕许虎还没这么容易吐口,但事情都是这样,最后一根稻草足以压死一头骆驼,一旦开了个口,后面的话倒也容易说出来了。
新的人头是在许虎海边的别墅里发现的。管一恒等人先打发了莫名暴躁的小成回医院守着李元,然后跟着许虎去了别墅。
虽然天气炎热,但海边的别墅倒是凉风习习,何况出门就是一片碧海,看了就让人心旷神怡。但别墅里留守的人却半点没有心旷神怡的意思,一见许虎回来就白着脸报告:“大哥,那人头,那人头在你床上……”
宽敞的主卧室里,阳光从落地玻璃窗照进来,照着精致的红木家具,也照着西式大床上那颗新鲜的人头——巧克力色的床单染上血渍倒是不大明显,但却更衬得那人头肤色青白,即使是大白天的,也让人后背直冒凉气。
“……就,就保姆来打扫卫生看见的……保姆吓晕了,还在楼下……”看守别墅的人也是语无伦次,“我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管一恒听他说的话没什么价值,果断摆手叫他闭嘴,转头问许虎:“这人你认识?”
许虎现在已经完全没了精神,有问必答:“姓汤,之前我跟他争过一块地皮,前天在洗浴城遇上,还吵了两句……”他一边回答,一边目光不由自主地向着四周看,仿佛害怕这卧室里藏了什么东西似的。
叶关辰在旁边轻轻问了一句:“你看什么?”
许虎猛地打了个哆嗦,嘴唇动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干笑一声:“没什么。”
叶关辰也不着急,环顾卧室一周,故意压低了声音对管一恒说:“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似的?”
说是压低声音,其实卧室里静得落针可闻,许虎恰好可以隐隐约约地听见他的话。
管一恒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确实,总觉得后背上有点冷飕飕的。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这东西白天都能出来,恐怕不好对付……杀起人来太容易了,普通人根本不是对手。”
“已经死了两个……李队也差点……确实不好对付。幸好看起来这东西似乎一直跟着姓许的,几个死者都是跟他有过接触……”
“需要派人手保护吗?”
“不用。”管一恒一脸的漫不经心,低声嗤笑了一下,“我看人家也用不着。何况死的这几个不都是跟他有仇的吗?”
“可是——”叶关辰犹豫地看了许虎一眼,“这东西紧跟着他——野兽终究是野兽,养条狗还有可能咬了主人,更何况这东西……很难说什么时候就会反咬一口。”
“那也是他自找的。”管一恒把卧室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就摆出一副要走的架式,“咱们只要想办法破了案子就行,也没那么多人手,他们不说,咱们也省事,反正他手也不是没有人……”
“这倒也是……”叶关辰仿佛还有几分犹豫,“但恐怕也防不住……这东西,总在背后下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许虎断断续续地听见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后脖梗子直发凉,仿佛真有只野兽已经在自己背后,盯着自己的脖子龇出了牙。眼看管一恒和叶关辰拔脚就要走人,他终于忍不住了:“两位警官,等等!”
事情正像管一恒猜测的一样,直到现在,死的人都是跟他有过冲突的,但谁知道那东西会不会哪天反过来咬他?这些神出鬼没的死人脑袋已经让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就连李元那样的刑警都险些被当场咬死,万一这东西要来咬他……
许虎目光忍不住再次环视四周,仿佛在玻璃窗外头看见了一对绿莹莹的眼睛。再看眼前这两个警察好像真的打算不管他的死活,终于没勇气再硬挺下去了:“其实这个,这个是第三个死者了……”
第一个被咬掉脑袋的并不是陆铭,而是许虎的一个手下。那小子想要自立门户却被许虎发现,本来关起来预备着第二天从楼上扔下去,结果当夜,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悄没声地摆在了许虎床头上。直到他跑去关押的地方看的时候,门外看守的人还懵然不知。
“你看见是什么东西了吗?”
“是,是一条狗。”许虎咽了口唾沫,艰涩地说,“一条大狗。我醒来的时候它就在卧室窗口,然后一下子就不见了。”
第74章 混沌
窗外的阳光非常好,但讲述的许虎却觉得后背上阵阵发凉。
这条狗——其实许虎自己也不是很肯定这究竟是不是条狗。他的卧室在三楼,窗外是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如果说是猫爬上来倒也正常,可是狗——谁见过会爬树的狗呢?
但他看见的又确实是狗,青灰色的长毛,嘴巴咧开,露着森森白牙,仿佛在笑。可是这笑容完全不像萨摩亚犬那么可爱,反而是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再加上那颗摆在床头上几乎近在咫尺的人头,吓得许虎当即就放开嗓门嚎了一声。
他这里一喊,那狗脸立刻消失了,等他冲过去推开窗户,窗外空空如也,发动了手下在整个别墅里都搜了一遍,也没找到半根狗毛。如果不是那颗人头,一切都仿佛只是他做了个梦。
“后来我把尸体处理了,没敢惊动人……”许虎抱着头,“一直都没找到那狗,原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道那天晚上我回到家,一开卧室门,床上又一颗人头……”
那是陆铭的人头,当时许虎还没认出来,直到第二天在报纸上看见新闻,才想起来原来当天晚上曾经在k吧起过冲突。
“我当时吓得不轻,”许虎喃喃地说,“这别墅是不敢再住了,就搬去了狗场。”那边养的全是凶犬,过去住也能壮壮胆。
管一恒轻轻哼了一声:“那条松狮也是被它咬死的吧?”几条狗就能挡得住吗?
许虎苦着脸:“是。”
那天到了狗场,看见一群凶悍的大型犬,许虎心里多少是松了口气的。这些狗随便哪条放出去都不好对付,有它们在,怎么也能吓住点什么吧?
结果刚到晚上,他就知道自己打错算盘了。
说起来这些狗里头,许虎还是比较偏爱那条松狮的。他虽然是狗场的老板,但平常也不能天天呆在狗场,更不可能亲手喂养这些狗,所以名义上他是这些狗的主人,但实际上也不是条条狗都跟他亲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