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是逆言灵(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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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京都,王宫。
重新披上大国师锦绣衣袍的孟奕煊站在病重国主的床前,双手拢在袖内,眼观鼻鼻观心,不去辨认国主此时的神色,不去注意周围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安静的当个木桩。
哪怕没了观相与掐算的本事,国主那被毒.药亏空的身体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急病?
孟奕煊嗤之以鼻,古往今来,得了急病匆匆死去的人是有,但这里面可不包括国主。
国主正当壮年,哪怕此时确定王储,若是不出意外,王储也该要等上一二十年才能继位,试问有野心的人等得起吗?
眼尾扫过跪在床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几位娘娘和满面悲切的王子与公主们,孟奕煊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所以哪怕知道这是假的,是已经发生过的,他还是不愿意来蹚这趟浑水,只看这一张张“情真意切”的脸,谁又能想到就是这其中的人将锋利的刀尖对准了亲生父亲/丈夫呢。
“逝者已去,生者如斯。”孟奕煊低声念道,不知道是在宽慰这些人,还是在宽慰他自己。
在国主咽下最后一口气后,面白无须的太监们素着脸,抬高音量,拉长语调,一声声向外宣布国主薨了的消息。
浑厚的丧钟响起,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此时不论大家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面上倒是如出一辙的悲戚。
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再伤心,该办的章程还是要走。病重的国主在清醒之时早已暗中立好了传位诏书,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丞相。
“奉天承运国主,诏曰……朕即为二十有一年矣,海内合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二王子元封毅,人品贵重,甚肖朕躬,挫折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其……”
诏书写的很晦涩,意思却很明白,国主把王位传给了二王子。
孟奕煊微微弯唇,不论国主对他态度如何,但择人的眼光却很不错,这几位王子中也唯有二王子目光最为清明,堪有大用。
二王子还没谢恩接旨,脸上泪痕都还没干的大王子就噌的一下先从地上站起来,意有所指的盯着丞相,一字一句道:“不可能!丞相可是老眼昏花看错了。”他将“错”字咬的极重。
丞相耷拉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将这道诏书先发给了二王子后,才慢吞吞又从怀里掏出另一份诏书。
大王子双眼通红的盯着这份诏书,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等丞相念出诏书内容后,大王子及其党羽皆愣在原地。无他,诏书中竟是将他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陷害手足,意欲伪造诏书的罪行写了个清清楚楚,不容辩驳。
若大王子在诏书发布后没有异议,这份诏书就将不见天日,否则便会是现在这种情形。只是这毕竟是王室丑闻,因此最终判决也只是叛其与生母、发妻等一众入王陵守墓。
而诏书还不止这一份,还有一份是下令软禁四王子的。因为大王子的确欲伪造诏书,只是这毒却不是他着人下的,而是另有其人。
大王子若是还不明白原以为被他收买的丞相竟从头到尾都未曾站在他这一边那才是真的蠢到家,他恨恨的大手一挥,将自己备好的后招亮了出来——带兵逼宫。
无数士兵携着森冷的兵器闯入殿中,将众人团团包围。兵荒马乱间,再无一人再注意到孟奕煊,除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落在他身后的季臻然。
感觉到身旁熟悉的气息,孟奕煊唇角弯了弯,又很快平了下去。
然而丞相既然从未站在大王子这边过,又怎么会不对他多加提防。在大王子喝令将士为其斩除障碍后,刀尖却是齐齐对准了他。
一场宫乱,尚未开始就已结束。
孟奕煊从头到尾都没动过,只在丞相带头叩见新国主后跟着跪地俯身,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位新国主——元封毅。
新国主继位后,登基大典的日子未曾派人来朝天殿算过,自行决定了日期,连知会孟奕煊一声都没有,像是彻底遗忘了这里。
朝天殿原本侍奉孟奕煊的自然不止小道童一个人,但在门可罗雀的情况下,渐渐地,朝天殿只剩了三个人。
孟奕煊也不在意,人走他绝对不拦着,还有心笑问院中正摆弄酒菜的黑衣侍卫:“你怎地还不走?我这里可养不下你了。”
这是真话。国主的遗忘那是彻底的遗忘,连俸禄都不给发了,再这样下去,孟奕煊就真的要体会一下什么叫连锅都揭不开了。
季臻然闻言,直起身来,扭头朝他笑着眨了下眼睛:“我养得活自己。”所以我不走。
孟奕煊突然又问:“要说我也是有点实力的,你说国主为什么敢直接就忽视我,他就不怕我一怒之下诅咒他丢了王位吗?”
不等季臻然回答,他就自问自答道:“因为他有所依仗。”
因为元封毅认为自己所依仗的绝对能胜过自己,所以他无畏。
那元封毅所依仗的又是什么?
孟奕煊却懒得往下猜了,哪怕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他也不想管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今夜恰好是满月,月色很美,可他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
“你不走吗?”他说,“可我想走了。”
他在这里,已经停留的够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绯绯:心虚上线。
小天使:打爆狗头。
第58章 气死我了
背对着孟奕煊的黑衣侍卫身体猛地一僵, 而后他将手中的瓷瓶轻轻放在石桌上,转身若无其事的扬唇轻笑:“国师大人是打算彻底离开国师府?”
“也好。”他自顾自的点了下头,眼中带上点怀念般的笑意, “相比起拘束的朝天殿,属下也其实更喜欢在露草山上的生活。”
“季臻然。”孟奕煊打断他,音量如常,语气却冷了不少, 看着眼前男人的眼神十分复杂,有失望, 有不解, 还有其他莫名的情绪,“你不要装傻, 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季臻然了, 此时这样喊道,像是在好不容易拉近关系的两人之间竖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季臻然开始脸上还有些疑惑不解,最后却在孟奕煊仿佛看透一切的神情下逐渐归为平静,惯常上扬的唇角抿平, 无端透出了些阴冷的味道来。
静默了几秒, 他微微侧头,又重新扬起笑容, 明明还是一样的笑容,却完全没有之前的温情, 变得邪肆又危险。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笑问,看着孟奕煊的表情仿若漫不经心, 却又像是伺机潜伏的野兽在寻找最适合下手的时机。
孟奕煊极快的皱了下眉,嘴上老实回道:“来这里之后没多久就发现了,只是没找到证据。”
季臻然好整以暇的点点头:“现在找到了?我是哪里露了马脚?”
“……没有,只是我的直觉。”
孟奕煊看到男人的唇角扬了一下。他垂下眼:“而且你本来就没打算遮掩,不是吗?这里的不对劲,稍稍留意就能看到。
卫元飞虽然和前世长得不一样,但他和桑彤有、可能有三生情缘,他身上残留有桑彤的灵力。再加上我查到的一些东西,说明代国是真正存在过的。”
他抿了下唇,说:“你很可疑。”
虽说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但也不排除真有同名同姓、长相一致,甚至性情也差不多的两个人。
可这两个人不仅都和他认识,并且还和卫元飞的前生今世都有牵连,这种巧合,孟奕煊是打心底不相信的。
更何况,在这相处的半年多了,他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发觉……孟奕煊闭了闭眼,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被他看着的男人唇间溢出一声轻笑,信步朝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后低头,修长的手指轻柔而不失强硬的抵在孟奕煊的下巴上,使得他和自己对视。
两人的脸挨的很近,孟奕煊能感觉到季臻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他不适的眨了眨眼。
勾着他的下巴,季臻然望着那双宛若黑珍珠一般的眸子,终于做出心中已做过千百遍的动作——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指腹轻轻按在孟奕煊的眼角处来回摩挲,而后倾身低头轻轻吻在了那不断颤动的眼皮上。
感觉到眼皮上温热又柔软的触感,孟奕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将他推开,惊讶又恼怒:“你做什么?”
被推开也不恼,季臻然甚至还舔了下唇,眼中流露出些许笑意,似乎在回味什么。他看着恼怒瞪他的孟奕煊,邪邪一笑:“恼了?你也说了我没有遮掩,那我的心思你该很明白才对,嗯?”
他伸手欲再勾孟奕煊的下巴,却被早有准备的后者躲了过去。
“你不是季臻然。”孟奕煊皱眉,“他在哪儿?”
季臻然欺身上前,将孟奕煊抵在门板上,一腿强硬挤进后者的双腿间,将他禁锢在自己和门板之间,而后捉住孟奕煊想要掏兜的手,一手将他两手捏在一起举过孟奕煊的头顶,一手扶在他腰间。
他双眸盯着孟奕煊的唇,舔唇轻笑,笑容里满是不可说的邪肆:“不愿意面对好友喜欢你的现实,就认为我是假的吗?啊,真可爱。”
孟奕煊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皱眉:“放开我。”
“就不。”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黑衣侍卫耍赖皮的回道,原本放在孟奕煊腰间的手摸上他的唇,摩挲了几下,孟奕煊的唇色就深了一些,也令季臻然的眸色暗了下来。
他缓缓低头,想要吻上那他肖想已久的双唇,孟奕煊却偏偏不合作的强硬扭头,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
季臻然动作一滞,捏着孟奕煊双腕的手力道不由一重,引来对方一声轻呼。季臻然敛眸,仰头退开,还没等孟奕煊松一口气时蓦地低头狠狠在他脖子处咬了一口,几近咬出血来。
听着头顶上传来的一口痛苦的倒吸气,埋在他颈间的季臻然面部表情的伸出舌尖,在他咬下的地方轻轻舔舐了几下,感觉到孟奕煊身体微颤后才略有好心情的退开。
进入孟奕煊的视线范围内时,他脸上早就挂上了之前不羁的笑容。
孟奕煊的脖子被他咬的生痛,看着他的眼中也有些厌恶:“你不是季臻然。就算他喜欢我,也绝不会做出这种罔顾我意愿的事情。”
季臻然被他的眼神刺的心中一痛,掩耳盗铃一般伸手盖上他的双眸,笑的邪肆又阴冷:“啊,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季臻然。”
感觉到掌心下的眼皮快速颤了颤,季臻然笑容加大,低头满怀恶意的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季臻然就是个无用的胆小鬼,我只是把他不敢做的事情做了而已。”
“原本还想着要再哄你一段时间的,好不容易准备的酒席又浪费了。不过没关系,这样也好,我早就受够了总有不相干的人占据你视线。”
季臻然低低的笑着,强烈的占有欲在此刻暴露无余,他低声道,“你是我一个人的,只要有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