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后有人(13)
陈知数也是下意识地去看周灵的脸中的一员,第一眼惊艳,然后……一片模糊。他什么也算不出来!这种情况在他拜师学艺至今从未出现,他不信邪地想要连掐带算再来一把,被周灵发现。周灵瞪了他一眼:“道友,我看见你手部动作了。”
陈知数一点不尴尬,放下手就转开了话题:“关于这个鬼打墙,大家有什么想法?”
“这里阴气很足,我觉得这鬼的道行还挺高。”
“也可能是墙面里有什么东西。”
趁着人们讨论的时候,阿幼朵绕到了周灵身边:“哇,阿哥,原来你是极阴体啊。”
周灵摊开手,耸了耸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柳子弘看了阿幼朵一眼,后者退开两步做了个鬼脸:“我又不会对阿哥干什么。不过这里的情况确实有点奇怪,我觉得可能不是鬼的问题。”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压低声音,大家都听见了。立刻有人反驳:“不是鬼干的是谁干的,组委会吗?”
阿幼朵嗤笑了一声:“没见过山精野吗?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鬼会做这个。”
被呛声的人脸上挂不住,又碍于阿幼朵一身苗女打扮,怕她一言不合就下个蛊毒,只能望向其他人,希望有谁能站出来说句话。但让他失望的是,无论是茅山派的道士还是柳家的少爷都没有说话。
黑暗的环境中好像有什么浓稠的物质在阻止光的渗透,人们聚集的地方,一束束光晕照到远处就消失不见。
由于暂时没有找到破解方法,陈知数就提议大家以现在站立的地方为圆心,慢慢扩散寻找线索。众人觉得可行,分头行动起来。
周灵正观察着四周的立柱分布,试图用奇门八卦找出离开的方位,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活物。
齐柏绕着已经证实为实物的四根立柱走了一圈,摸出一张黄符,甩手打入了楼梯间方向。只见黄符无火自燃,但符火颜色却变成了诡异的蓝绿色。燃烧的符纸像是被某种东西捏在手里一样,转瞬间撕成了碎片。一阵风无端吹起,把尚且带着火星的符纸卷到到处都是,众人耳边响起了桀桀的笑声,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师、师兄。”任松眼见颜色奇怪的符火,紧张地拉住了齐柏的衣袖。他看见师兄扔出去的是一张小天罡符,那可不是受什么环境影响就会轻易变色的符箓,正经的天罡符用在破煞斩妖除魔上威力可大了,打了折的小天罡符用来破个鬼打墙或是精怪的迷障也属于大材小用,可现在偏偏出了问题。
齐柏脸色严肃起来:“道行很高。”
柳子弘看了一眼周灵,这人先前就说了搞事的不是鬼。周灵对着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是别唤出柳灵郎了,我觉得它有点生气。”
“这是什么?”两个西装男中的二号端着罗盘踩点的时候站到了比较边上,这时突然惊叫起来,众人转头去看他,却发现他仿佛被黑暗吞没了一样,连人带声完全消失不见。
“不见了!”
“怎么回事?”
“罗盘!快看罗盘!”
人们下意识往中间聚拢,带了罗盘的参赛者手中罗盘无一不是指针疯转。
柳子弘往周灵身边踏近一步:“附近有东——”西字还没出口,周灵就在他面前突然消失,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也已经不在原地。
当眼前完全被黑暗包围,周灵已经从小布包里拿出了一张五雷符,这是他仅有的两张大杀伤力武器之一,管他什么迷障阴煞,就是不讲道理地一口气劈开算数。橘猫小黄不安地瞄了一声,黑暗中一个模糊的影子朝着周灵席卷过来。不等周灵拍出手中的符箓,束在背后的头发上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周灵的几根发丝被扯得微痛,他伸手把自己的头发从那个“不明生物”手中解救出来,嘴上说着:“何方神圣,速速显灵。”
一声咆哮由远及近,周灵看到身边的整个环境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鸟叫蝉鸣和炙热的阳光构成了夏天的景象,婆娑树荫下站着互相交谈的信众。这是一间庙宇的前院,来往上香拜神的人很多。周灵随着人群走进了大殿,殿上供着的是龙王神像,人们跪在大殿前祈求风调雨顺。
从画面中人们的衣着来看,这应该是解放前的时候。周灵尝试着去触摸面前的供桌,没有过多意外的,手穿过了桌子。他就像这一段过去记忆中的闯入者,只能看着发生过的事情再次演绎。
看了一会儿善男信女的上香祈愿,周灵退到大殿门口,想走出去时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隔了一道空气墙,他被“困”在了大殿里。
第17章
出不去的周灵只能在殿内转悠。被勾勒出的幻象里,大殿云雾缭绕、人来人往,耳畔是人们一声声或质朴或妄想的诉求。日积月累,供奉在殿上的龙王像在人们信仰的经年滋养下生出了自己的灵。它是这里的龙王,保一方水土平安。
大殿外的太阳又一次落山,周灵打了个哈欠,等待着几秒钟后它的再次升起。月光沿着窗棂渗透进来,安静的龙王像忽然眨了下眼。周灵猛地抬头,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从龙王像里缓缓飘出,然后穿墙而出。
周灵歪了歪头,心想:朋友,你把我关在里面自己跑了算是个什么事啊?
想归想,他人还是跑到了门边,尝试着推了一下,双手毫无障碍地穿透了门板。周灵随即一头栽了出去。脚下慌乱地调整了两步,以一个前冲的姿势向外踏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眼前的景象再次大变样。那一抹初生的灵像个顽皮的孩子,看什么都新鲜,它飞跃过房屋田地,穿过桥梁公路,来到了一个湖边。白影一头扎进水里,变成了一尾银色的鲤鱼。周灵看着小锦鲤欢快的游水模样,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一连好几个日夜变换,周灵就看着自龙王像里诞生的灵,白天受万民供奉,夜晚跑出来自娱自乐。小小的银色锦鲤慢慢长大,背上的鳞片生出了漂亮的花纹。它可以脱离神像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是白天也会跑出来游水嬉戏。
终于有一天,这个时常翘班划水的灵栽了,栽在一块渔网上,它离开神像的时间太长了,化成的锦鲤几乎失去所有力量,它和普通的鱼类一样,甩动尾鳍挣扎,但毫无用处。渔网缠绕在它的身上,越缠越紧,它眼中的光彩逐渐暗淡,没有完全成型的灵即将散去。
但上天仍是眷顾它的,有一个人类在渔夫们拉网的时候买下了它,他把它放进水盆,端着它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另一块岸边。年过中旬的男人蹲xia身,将水盆倾斜,放生了化成锦鲤的灵。
“那边是人家养殖的水库,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去的。以后住在这里吧,在这里就不会被捕捞走。”
周灵环视着湖的两侧,杨柳垂条,断桥砖塔,湖心的亭子映在朦胧雾气里,确实是西湖无误。
获救的灵很快回到了龙王像里,它好多天没再出门玩耍,直到它在往来的香客里看见了救它的男人。男人是来给女儿祈福的,它的女儿得了很严重的病,医生说痊愈的可能性仅有三成。男人不知道面对这三成的可能性该怎么办,他本来不信鬼神,但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他走进了这间据传十分灵验的龙王庙,祈求平安。
灵听见了他的祈求,并且帮助了他。这是它第一次使用自己的力量,这不太轻松,但它十分高兴,它报答了这个救他的人,冥冥之中,有不一样的光点进入了它的灵台。它终于可以彻底脱离龙王像了!
成型的灵在一个月华充沛的夜晚仰天长啸,化成了一尾小蛟。它本可以脱离神像而去,但仍然选择寄宿在龙王像里。它的常客里多了一个人,是那个原本不信鬼神的男人。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男人慢慢变老,和他一起来的人里多了一个女人,是他的女儿,她开始陪着老父亲一起上香。她从父亲口中听过这个故事,父亲坚信她的病能好并且平安长大是龙王保佑的结果。女儿很孝顺父亲,也愿意相信父亲的话。那是一个秘密,她谁也没说,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了一条银色的锦鲤。和龙王差的有点多,但十分有灵性。
突然有一天,男人没有来上香了。蛟灵很疑惑,但不久它就知道了原因。男人太老了,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的女儿把他的牌位供在了龙王庙里。蛟灵偶尔会去看一眼,它觉得人类真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但他们的信念又无比强大。十年如一日的信守诺言,日日上香还愿,它很少见到这样的人。
故事到这里开始快进,城市在发展,四处高楼林立,庙宇所在的地区被一些人走了关系规划出去,他们推倒了这一片所有的房子,蛟灵出游回家看见的只剩下残垣断壁。
愤怒的咆哮声穿透过去和现在,连耳膜都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但周灵无暇顾及,他感觉到了周围幻觉正在崩塌。
这蛟灵不会是太生气了一嗓子把自己搞出来的幻境嚎塌了吧?
橘猫小黄“喵喵喵”直叫唤,在布袋里不停地挣扎,两个小爪子挂在布袋上勾出了好几处丝,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猫脑袋里想的都是:这里那么危险,为什么两脚兽还不走?
周灵倒是想走,但整个空间极度混乱的情况下,他连出口在哪儿都看不见,能往哪里走啊。天旋地转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袭来,周灵揣着猫,抓紧了身上背着的小包。一道白影在黑暗中飞快略过,周灵冲着白影的地方蹬腿扑去,楼梯间出现在视线里,接着,周灵就朝着下楼的楼梯滴溜溜滚了下去。
组委会的监控显示了这一过程,观众们纷纷笑出声来,还有人直接对着柳家人笑道:“你们接回来的极阴体是来搞笑了吧。”柳家的弟子夹在观众里,脸上火辣辣,周围人全在看他们笑话。有个十七八岁的柳家弟子憋红了脸,对着笑的最欢快的一人吼道:“摔一跤怎么了?那他也是最快走出鬼打墙的,其他人还在原地踏步蒙圈呢!”
这一吼是有效果的。忽略周灵那惨不拉几的一摔,仔细看监控视频就能发现,他是真的从鬼打墙里走出来了——虽然出来的位置有点尴尬,而其他人,哪怕法器符箓舞地虎虎生威,也还处在鬼打墙的幻觉里面,暂时没有出来的征兆。
和看戏一样的观众们不同,现场监察员们虽然没进入建筑,但很快发现了问题,他们已经意识到这栋大厦并非鬼魂作祟。
圆光正想开口,与紫霄山的两位道长商量一下等会儿怎么给分的事情,抬头就看见宁和知非两人互相抓着对方的胳膊,站在监控前,激动地不得了的样子。
宁和:“啊啊啊!”
知非:“嘶——这么滚,不是,这么摔,会不会摔出什么问题来?”
宁和:“啊啊啊啊啊啊啊!”
知非:“别啊了!叫医生啊!”
两个人风风火火地冲出去找工作人员,剩下圆光带着两个小沙弥看着监控一头雾水。
这个……看来周灵施主对紫霄山来说真的是个十分特别的人物。
回到比赛现场,周灵摔下楼梯的事情并没有惊动什么人,离他近的大部分都在幻境里没出来——也不知道蛟灵给其他人准备的幻境是不是和他的一样,如果是,那这比赛也太特么简单了。
周灵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动了动手脚,有点痛,但不尖锐,滚下来的时候他有意识地把自己团成团,倒是没有扭到哪里,就是浑身上下都滚了一遭,哪儿哪儿都疼。最严重的应该是两个手肘,擦伤面积挺大,一缕缕血丝渗透出外皮。眼泪几乎就在眼眶里打转,一想到有监控,他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