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银沥就已经从地面坐到了白鹤的背上,银色长发被白鹤拍打翅膀扇出来的风扬起了半边,纷繁絮乱,在他的脸色划过。
他随手摘下一片白色鸟羽,往千纸鹤的前方抛了出去:“走吧,带我去找他。”
千里寻踪术,任何时候都能指引纸鬼找到他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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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屋舍内,红衣单膝跪在韩拾一的塌前,“小拾一,你这是……法力又上涌了?”
韩拾一摆了摆手,手上的镣铐发出哐哐的声响。刚熬过一轮法力涌动期的他,满脸苍白毫无血色,连说话声都无比虚弱,“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准备离开幽谷了,特意前来跟你道别。二十年前若是没有你的鬼契,我早就魂飞魄散了。这些年多谢你的庇护,小主人。”红衣担忧地看着他,“可我这一走,你该怎么办呢?”
自从红衣从过廊山出来,韩拾一便发现她的不同了,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疯癫癫,就连说话也变得有条理了,就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突然清醒了似的,尽管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变化,却变得让人陌生。
韩拾一大概猜到了她在心魔的幻象里看见了些什么,但没有兴趣追问。
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没事,你但走无妨,不用担心我。”
“小拾一,我曾经也很搞不懂自己为何会对你心生好感,一直粘着你,直到前几天我在心魔中看见真实的自己,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认错人了。”
“什么意思?”韩拾一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袒露心声,但又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红衣说她认错了人,她将自己认成谁了?
红衣抿着唇,低下头去:“没什么,你不必多想,我此去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情,若是以后有缘,定能相见。”
“你要去哪?”
红衣坦然答道:“梵净国。”
“梵净国不是三万年前灭国了吗,你为何要去?”
“此事说来话长,待我处理完诸般事宜,有机会再与你细说。”
“好。”韩拾一目前实在无心掺和太多,虚弱地挥了挥手,“你去吧,你已经自由了,不用事事向我禀报。”
“走之前,我要向你借个人手。”
“嗯,可以,你看幽谷谁能够帮上你的忙的,就带走吧,不必来来回回跟我说了。”
“多谢主人。”
红衣转身离开,推门,关门。
这里是韩拾一亲自种下的花海,终年百花盛开,争奇斗艳,他在这里设下了永生阵法,只要他活着一天,这里的花就永远都不会败。
红衣沿着小道走下山坡,如释重负地嗅着两岸的花香,突然,她停下了脚步。
“是你?你来做什么?”
银沥从远方驾鹤而来,寂静无声地落在她跟前。
“我来找韩拾一。”
韩拾一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不可轻易见人。红衣上下打量了银沥一眼:“银沥上神,我家主人现在不想见任何人,请回吧。”
“他不想见任何人,为何见你?”银沥笔直地站在她面前,丝毫没有退步离开的意思,“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见我?”
红衣转念一想,反正都要走了,不如走之前再帮韩拾一一把。
于是红衣当着银沥的面翘起兰花指神情暧昧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怎么说本姑娘也是风韵犹存,不见我,难道见你?”
此人话中有话,银沥眯着眼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有意思,你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在幽谷?”
“走之前也得叙一叙旧情啊,我跟随主人多年,自然是比其他人要用心一些的。”红衣点到即止,“不信你就自己走上山去,看他见不见你。”
走过银沥身边的时候,红衣还不忘用红袖轻抚一下他的脸,充满挑衅的眼神简直要拉出丝来,引人遐想。
银沥突然气血上涌,一下子瞬间移动到山顶,杵在那间简陋房舍的门外,用力拍门:“韩拾一!是我!给我开门!”
整个房子被韩拾一的结界紧紧封锁,他从外面无法打开,然而屋内死寂似的,无人回答他的话。
“韩拾一,做人不能三心二意,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气愤,银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语速正在加快:“韩拾一,我想明白了,我真的想明白了!你别不理我……”
“我以前是混蛋,我迟钝又不聪明,就算看懂了,我还装傻充愣,假装看不懂你的心意……”
“其实我都能看出来,是我太混账了,我以前觉得区区一个凡人,寿命过于短暂,而我作为神明拥有无限的寿命,我不该祸害你,不该让你有其他念想……可是我过于自信了,自从,自从你走后,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我后悔把你带去天荒,我甚至后悔与你相遇……”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你没有遇到我,是不是就不会死?是不是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凡人的一生?”
“可是我平生第一次产生了自私这种念头。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希望你遇到我,希望你这一辈子都能惦记我,希望你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我,希望你到死都不会忘记我……”
“我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韩拾一。”
“你身边那些鬼说你对我还是色心不改,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与其他女子纠缠不休?韩拾一,你可不要……你可不要见异思迁啊……”
莫名地,银沥感觉隔着一扇门的空间突然就变得静谧了。
“你可以原谅我吗?”
银沥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开始火烧耳根:“你十年前,不是还用纸鹤传音对我说……你喜欢我吗?那你现在,你现在还喜欢吗?”
“……”
韩拾一激动得用力一扯,铐住他的手铐轰然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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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啊!
第186章 他逃他追4
银沥在门外等了半天,面前这扇门还是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他凑近想要听听里面的声音,突然就听到轰轰哐哐几声碎响,像是什么金属类的东西碎掉了。
“韩拾一!我就知道你有在听,你快给我开门啊!有些话我要当面对你说……”银沥再次用力拍门。
这一次,屋里再次变得安静,没人知道韩拾一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韩拾一,我想说的都已经跟你说了,你还想听什么?”
向来不通情爱,情感迟钝的神明,五万年来第一次开窍,他显得笨拙又无措。
是的,没人教过他。
养育他,教育他的师父夜浮光,带他修炼,教他做人的道理,教他作为神明要怜悯世人,却从未教过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师父是何等强大超脱的神明,银沥从未他老人家身上窥见他爱过任何人的痕迹。
或许曾经在悠久岁月里的某一个瞬间,银沥对夜浮光曾产生过某些隐晦的、难以言喻的情愫,但都被夜浮光抛在他从未回头的身后了。
实际上,银沥是不懂爱的。
他是天生的神,不像其他神明经历过人间修炼飞升这一劫,自然就缺少对情感的体悟。
自他出生起,就一直被神界寄予厚望。从小到大,他都以超越师父夜浮光为自己的目标,以师父的为人处世方式标榜自己,他要比夜浮光做得更好,同时他也认为,一个真正强大的神明是不需要情爱的。
不仅如此,在神界,他说所认识的神明几乎没人会为了一些情情爱爱而牵肠挂肚。对于大部分神明来说,情爱不过是乏味生活中的一点调味剂,若是他们听说神界有谁喜结连理,短期内或许会是神界的一桩美谈,但神明的寿命实在太长了,谁能保证自己能一直与一个人相爱呢?很快那些感天动地的姻缘都会成为神界笑谈,没有神明会将自己的爱人当成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大多数都只是短暂的金风玉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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