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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曾是人……
席延沉默不语，静静看着他们。
此时，燕三春已经到达建筑正前方。
她飞升而起，悬浮在半空中，抽出腰间的长刀，往下狠狠一掷：“动手！”
长刀刷得一下，贴着教皇-琼的脸，插/入地底。
稳稳当当，没有一丝颤动。
浓重的煞气迎面而来，靠近都有种针扎的刺痛感。
教皇-琼不用计算，都知道，这把刀杀了很多很多人。
现在，这把刀的刀身上还映着他的脸。
苍白、一双赤红眼，隐隐有黑气在皮肤下流动，那是真正的他……
教皇-琼愣愣地看着，与刀身上的自己四目相对。
——下一个刀下亡魂，就是他了！
“呵，谁也逃不了。”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他终究还是要死了。
教皇-琼眼中的赤红似多了丝朦胧的水雾。
他想活的！
可他没有挣扎，像是认命了，努力抬起头，望着在他上方的燕三春，突然道：“你会赴死吗？”
燕三春面无表情低着头。
教皇-琼被众多黑影压在地面上，他的脸贴着锋利的刀刃，扭着头，很艰难才把脑袋抬起来。
身姿狼狈，表情悲戚执拗。
燕三春居高临下，能将他每一寸神情都收入眼底，声音冷冽：“会。”
教皇-琼苦笑：“宿命啊。”
燕三春：“宿命？我们都是不信命的人，不仅我会赴死，所有人都会赴死，因为，尘埃落定，我们就不该存在。”
她说得平静，教皇-琼和席延心如雷鸣，久久无法平静。
月球上这些黑影本就不是正常存在。
他们自称为人，也仅仅是自称，别说席延，就连他们自己或许都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玩意了。
他们残留着可以称为意识的执念。
他们满身的怨恶。
若一切尘埃若定，他们依旧活着，长长久久活着，那他们就会成为变成恶龙的勇者，为害一方。
燕三春清楚，在场所有黑影清楚，但他们不愿意在为恶龙！
所以，他们会赴死。
席延此时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的情绪，只觉得胸口沉闷的厉害，又有种偶遇同道中人的欣慰。
席延看出的东西，教皇-琼也看得出来！
与之相反，他无法理解！
他瞪大眼睛，咬着牙，痛恨又不甘地大吼道：“凭什么？！凭什么我们不能存在，凭什么我们不能活！”
“我们明明能活！只要天道动动手指，只要祂改动世界规则！”
他大吼声像传遍了整个月球。
黑影躁动起来。
可吼完后，他自己却像抽去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喃喃地说：“我们明明能活，明明能活的……”
燕三春却不为所动，声音更冷，如寒冬的冰刀：“因为我们已经死了，因为天道抛弃了我们，因为我们要活着，就得让活人的命来填。”
“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燕三春每一个字都敲在他脑门上。
教皇-琼怔怔地对上燕三春的脸，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下头，额头点着地面：“那便让我死个干净。”
燕三春抿了下唇，右手屈指一抬，她的长刀凭空拔/出。
黑影们似有所感，松开压制，化为一道道黑雾凝聚成一个高大的、虚无的黑影。
它手握刀柄。
那柄平平无奇的长刀上瞬间冒出浓重的黑雾。
怨、煞、恶！
它举起长刀，朝跪瘫在地上的教皇-琼重重一劈。
长刀上的黑雾化为一柄虚幻的黑刀，斩向教皇-琼！
“啊啊啊啊——”
教皇-琼发出尖锐的惨叫。
他身上隐藏在皮肤下的黑线被一道道斩出，从身体中飞出，快速组合成一道凝实的黑影！
那是教皇-琼的“灵魂”！
与月球上大部分黑影不一样，教皇-琼的“灵魂”黑影有五官！
有非常清晰的五官。
和教皇-琼，也就是神秘天道的分身长得一模一样！
教皇-琼的“灵魂”还在惨叫！
“我是……”
“我是……”
“我没有忘记，我不要忘记！！！”
教皇-琼的“灵魂”自从躯壳中分离出来后，就开始崩溃，一会儿散成碎片，一会儿又凝聚成型。
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甘的大喊大叫，努力抗拒着一切。
可是，他再怎么抗拒，脑海中的记忆也在一点点丧失。
渐渐的，他那张在黑影中独一无二的、有清晰五官的脸开始模糊，再然后一点点被擦去。
不一会儿，他也成了众多没有脸的黑影！
见状，燕三春闭了闭眼：“送他最后一程吧。”
闻言，那道巨型黑影将长刀一收，朝燕三春抛去。
燕三春接下。
紧接着，黑影抓过教皇-琼的“灵魂”黑影轻轻捧起，将他放置到月球上唯一的建筑屋顶上。
教皇-琼的“灵魂”黑影一落到漏斗屋顶上，就顺着漏斗的形状滑了下去。
此时，他的“灵魂”黑影已经很不稳了，时不时崩溃成一摊七零八碎的雾块。
或许是将死。
明明已经忘了一切，却又突然恢复了一丝清明。
教皇-琼躺在“漏斗”屋顶底部，已经无法动弹，他能够清楚地感应到自己正在崩解，化为一缕缕精纯的灵气，输送到遥远的另一颗星球上。
那颗灼热的星球。
如同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那将是他的归宿。
教皇-琼此时没有眼睛，却看见眼前冒出的走马灯，上面闪过了他的一生。
既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很久很久之前，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修士，异大陆入侵，世界破灭，天道弃逃，他们这些亡魂再次醒来时，就在月球上了。
那时的他们怨恶缠身，变成了一抹黑影，灵魂日日不得安宁。
每当他们忘记一切，执念成空，灵魂就会崩溃，消散得无影无踪，不会在世间残留下一丝痕迹。
后来，又过了多久？
教皇-琼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大家意识越来越清明，渐渐有了方向。
开始是为了复活，后来是为了复仇，再后来……为了让地球活下去！为此，他们研究出将崩解了的灵魂转化为灵气，贡献出最后一份力量。
曾经，他也是其中一员。
但和那群甘愿奉献一切的人不同，他想让地球活下去，只是为了让自己活！
所以，当那位天道找上门时，他隐瞒了。
当其伸出橄榄枝时，他接受了。
于是，他活了。
成为了一个地球人！
像重新投了胎，忘记了一切，渡过了一个平凡、短暂、却也灿烂的一生。
“好像也不亏……可我……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
教皇-琼低喃，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不可闻。
几息后。
他整个“灵魂”黑影都化为了灵气，通过这栋不大不小的建筑运输到了远处。
除了依旧跪瘫在地上的躯壳，月球上再也没有他一丝痕迹。
这时。
燕三春跳下地，落到教皇-琼的躯壳前，蹲下身，低声道：“你叫琼，一名散修，这处转灵阵地设想你也参与了。”
燕三春手拄着长刀。
直到琼死了，她眼中才流露出一抹失意。
月球上的“灵魂”黑影很多，虽然都还有记忆，但很少有人记忆清晰到点点滴滴都记住。
燕三春是一个。
山雀是一个。
……
琼也是一个。
琼是一名散修，最为平凡，求生欲却最强，而且因为是散修，修炼时资源短缺，所以他对灵气研究很深。
在“转灵阵地”建设中，他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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