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简短的信写了半个下午,等这封信写出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短暂地穿透云层被草叶之间的露水折射,让窗外的景色突然之间就亮了起来。
珀西并不看好这封信,信里的内容太干巴巴了,只有简短的问好和平淡的邀请,似乎只是随口一提的那种邀约,然而事实上却是极力遏制过后的片言只语。
但是没关系了,他并不指望这样一封信能将埃里希带到萨默斯莱平原来,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能收到一封亲笔拒绝信已经足够了。
黛弗妮双手抱住膝盖,幽幽地感叹一句:“你可真是个情圣。”
珀西没有说话,那段阴霾的记忆被重新挖掘出来并不是一件很好受的事,他和埃里希从来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黛弗妮看他的表情不对,赶紧打圆场:“我觉得这两个月你们相处得不错,我对他还是有点改观的。不过我还是有个疑问,他为什么能在佩克诺农庄待这么久,难道他也对你……”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而是稍稍拖长了一点尾音,对珀西有一种揶揄的意味在。
珀西摇摇头:“埃里希人很好,他觉得在佩克诺农庄很放松,所以才会待那么长时间。我并不认为他会爱上我,最多就是止步于朋友之间的欣赏与喜爱了。”
黛弗妮觉得自己不用再问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珀西在喜欢埃里希这条道路上已经走了有十几年了,非常固执的单相思着这个根本不可能给任何回应的暗恋对象,简直是无药可救!
但她永远没有办法去责怪珀西,这个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兄长,温柔而又内敛的珀西。
所以她只是生气地端起烛台,决定要给埃里希些颜色瞧瞧,他怎么能让珀西这样伤心!
这种针对当然是无缘无故的,黛弗妮的怒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她保证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要让埃里希滚出佩克诺农庄。
“黛弗妮。”珀西叫住了她。
他知道黛弗妮生气了,但是这确实不是埃里希的错,他不应该让无辜的人承受黛弗妮的怒火。
“或许我真的执着于埃里希太久了,久到你为我伤心。”他轻声说道。
“珀西。”黛弗妮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没有继续往下说话。
“我知道我早该放下这段感情的,你说得对,无休止地投入情感但是却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是错误的。”珀西的声音有点颤抖,说出口的话语绝对不对应内心。
他知道一切美好的梦境应该要结束了,埃里希很好,但他没有办法将埃里希留下来。
“或许他过几天就会主动离开,你可以珍惜这段假期珀西。”黛弗妮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出重话,反过来开始宽慰珀西。
“或许是吧。晚安黛比,好梦。”珀西叫了黛弗妮的昵称,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克莱顿庄园。
“晚安珀西,好梦。”黛弗妮内心的愤愤不平被这一声“黛比”驱散得无影无踪,她端着烛台静悄悄地回了自己房间。
珀西的卧室重归于黑暗,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刚才和黛弗妮说话时支撑着他的那点宁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瘫倒了身体,深深吐出一口气以后用手掩住了眼睛。
他没有想哭,只是身体骤然不受控制,从里到外被虚无充斥着,一股无力感从他的内心涌向身体四周。
一墙之隔,埃里希走到露台上吹风,来自萨默斯莱平原上的晚风很凉,花枝摇曳,正处在花期的粉玫瑰轻轻叩着露台上的铁艺栏杆。
埃里希的手轻轻勾住一朵碰到他掌心的玫瑰,用指腹轻柔地捻了两下柔软的花瓣。
他在思考时会无意识地触碰手边手能碰到的所有物品,特地矫正过这个会暴露心思的小习惯,只有在彻底放松时才会展露出来。
埃里希在思考白天时珀西的异常和黛弗妮一闪而过的敌意。
珀西看起来有心事了。
虽然这样暗自揣测很不礼貌,但埃里希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出现这些异常的反应。
珀西没有跟黛弗妮提起他也在佩克诺农庄度假这件事是一定的,黛弗妮说见到他觉得很意外,用的不是惊讶的口吻,而是一种带有挑衅意味的驱逐,埃里希觉得他们的行为越发古怪。
珀西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与他有关并且瞒着他。
推测暂时就到这里,埃里希的手放开了手中那朵玫瑰,在外面待得太久他开始觉得有点冷了。
第二天早晨,在餐桌旁的黛弗妮和珀西都有些精神不济,尤其是珀西。
珀西眼底下淡淡的青色在苍白的肤色下很显眼,显而易见的,他昨晚并没有没睡好。
“珀西你看上去有点不太好,昨晚的睡梦对于你来说并不安稳。”埃里希对他说。
“大概因为是乡村舞会的缘故,我其实很少参加乡间的活动,只与有生意来往的人相识。”珀西在短时间内对埃里希撒下了第二个谎。
埃里希选择相信。
“德莱恩先生保持了好睡眠,你的精神看起来不错极了。对了德莱恩先生,露台上的玫瑰在昨夜有没有盛开,昨天我看见了几朵新出的花苞点缀在露台上,你愿意亲手去将它们剪下来装饰我们的会客厅吗?”黛弗妮指使起埃里希来。
“非常乐意,克莱顿小姐。”埃里希答应下来,并在早餐的咖啡结束后亲手剪下了十几支盛开得正好的玫瑰,将它们放在了会客厅桌上摆着的珐琅花瓶中。
珀西看了一眼那束可以说是毫无美感的插花,他想要将这一整个花瓶都端回他的房间去。
黛弗妮看了一眼随手插进去的十几只玫瑰,皱起眉,她并不允许这样的审美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于是她打发诺娜出去剪了几支正在盛放的其余花卉,她要亲自重新插花。
珀西和埃里希坐在沙发上闲聊,等黛弗妮插完花他们要一起到原野上去散步,黛弗妮还没有好好欣赏过这片美丽的原野。
黛弗妮将玫瑰的枝干修剪整齐,然后将玫瑰和其余花卉搭配在一起,做成了一捧错落有致的热闹插花。
桌上还剩下一枝玫瑰,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将它修剪短,当做胸针别在了领口。
去原野上散步需要方便行动的步行裙,黛弗妮回到楼上更换服装,再下楼时那朵玫瑰胸针已经不见了。
它被妥善地安置在了珀西房间的书桌上。
第24章
沃德庄园的舞会在夜幕降临时才会正式掀开帷幕,所以他们还有时间进行一些私人活动,在佩克诺农庄吃过晚餐后才盛装打扮乘坐马车前往沃德庄园。
珀西在下午的补觉里重新汲取了力量,眼底的青色稍微褪去了些,今晚的舞会上脸色不会太过困倦了,毕竟一场大型舞会会持续到凌晨三点。
准备一场大型舞会需要的不仅仅是金钱和时间,更是展示家族财富的大好时机。
舞会上的酒水和点心供应是一大笔支出,所用的餐盘和酒杯都是展示一个家族品味的标志,装饰舞厅的古董和璀璨的吊灯更是重中之重。
虽然电力设施在乡间已经普及开来,但舞厅的天花板上还是挂上了华丽的水晶吊灯,数十支蜡烛在大块的透明水晶后将整个舞厅映照得熠熠生辉。
一个舞会也不仅仅是展示财力,舞厅的金漆浮雕和由墙壁延伸至穹顶的大片壁画也是家族底蕴的象征,舞厅的墙壁上还镶嵌着大块的水银镜,客人们在翩翩起舞时可以用余光欣赏到自己优美的身姿。
繁复刺绣座椅在舞厅里也是必不可少的,舞厅里的每一处都遵循着极繁美学,每一处都竭力做到华丽与繁复。
沃德庄园的仆人在大清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为了春季最后一场大型社交舞会他们已经准备了将近一个月,从点心酒水到装饰摆设每一样都经过了严格把关,今晚就将是最终篇章。
仆人们给舞厅的樱桃木地板提前打过蜡,红棕色的地板看起来光可鉴人,今晚绅士和小姐们的鞋跟将会随着音乐节拍敲打在上面,发出的清脆响声将会持续整场舞会。
因为要在夜晚九点准时抵达沃德庄园,因此今天的晚餐就提前了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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