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手掌落在我膝头上,说:“好看,”他凑过来亲我的嘴唇,声音很沉很稳,字字分明,“宝贝好看。”
反正我也选不出个所以然,就干脆穿它帮我挑的这件了。
一整晚我都没睡着,第二天七点就起床捯饬自己。买的隐形眼镜早就到了,我拆开包装,鼓足勇气把那片薄薄的镜片往眼睛里塞,头一次戴没有经验,眼球和眼皮不听使唤,怎么都放不进去,折腾得自己眼泪哗哗直流,两只眼珠戴了我将近一个小时才彻底搞定,眼睛里都被怼出了血丝。
视线清晰之后,我照着镜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不戴眼镜的样子很别扭奇怪,梁枝庭说的‘好看’应该水分很大。不过戴都戴了,要我这时候取下来,那我前一个小时不是白折腾了?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梁枝庭的消息发过来,说他已经到楼下路口了,无法,我也不能再浪费时间,匆匆忙忙换鞋准备出门。
人偶一直跟我来到玄关,莫名其妙吐出两个字:“周六。”
周六?什么周六?我正坐在地上系鞋带,一秒后反应过来了,头也没抬:“嗯,今天周六。”
“周六,不上班。”它蹲下身,看着我,问,“去哪里?”
我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又抓不准是哪里不对劲,急着走,也就没细想,随口敷衍道:“今天要加班。”
它不说话了。
换好鞋我开门走人,听到它幽幽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是它刚学会的话。
我关门的手一僵,随即弯起嘴角,扑过去在它嘴巴上亲了一口:“知道了,等我回家。”
哐当。
门关上了。
梁枝庭的车子停在路边,我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看。我习惯性推了推鼻梁,上头空空如也。对了,我今天戴的是隐形。
我不自在地低下头,屁股下面跟长了钉子一样。
梁枝庭笑着拨了下我额前垂落下的刘海,道:“很好看。”
我抿着嘴,嘴巴里甜丝丝的,滋生出了腻人的蜜浆。
我第一次来游乐园,同行的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人。梁枝庭从入园之后就一直很照顾我,吃的玩的都紧着我感兴趣的来,我玩得很尽兴。中途玩累了休息时,他还在摊贩处给我买了一个兔耳朵头箍,把我的刘海箍了上去,说:“你的眼睛很好看,干嘛一直用头发遮着?太浪费啦。”
和他在一起,我好像总是被他夸。
买好头箍,他拿出一个拍立得,我俩合了张照。照片上,他笑得温柔灿烂,我在他旁边,四肢僵硬,嘴角强行扯出一抹笑容,有些拘谨,但看上去两个人氛围也算是和谐。
“喜欢吗?”
他见我一直盯着这张照片,问道。
我点点头:“喜欢的。”
“那送给你吧。”
我求之不得,把照片塞进衣服兜里,道:“好的。”
他今天和我做的这一切,好像是约会一样。
游乐园里情侣不少,也许会有人把我们认成是一对也说不定呢。
我偷偷地妄想。
妄想又不犯法。
在和他排一个很长的划船项目时,他的手机响了几次,我随意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他输入解锁密码开屏。0427.
我对老天发誓这次真不是故意偷看的。
梁枝庭似乎在和谁发信息,打字的速度很快,不知道在说什么话题,我只能看到屏幕上一溜的绿色白色对话刷着屏,速度飞快。
在他发现我窥屏之前,我静悄悄移开了目光。
玩了一天,梁枝庭晚上送我回去,顺便还带我去吃了个晚饭,因此当他把我送到小区路口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我对他道谢之后下车,他不知怎么也跟着我下来了。
我一愣,梁枝庭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吞了吞口水,说:“没关系的,我一个男人,能有什么事。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好吧。”
他忽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我。我被他抱了个满怀,惊得头皮都麻了:“梁……”
梁枝庭的声音贴在我耳畔响起:“朋友之间道别,拥抱是最基本该有的礼貌。”
我咬紧后槽牙,手不敢搭在他身上,只能一直揪着自己的裤缝。
是这样吗?之前几次也不见他这样过啊。他说道别要拥抱,我当然不会拒绝。只是这个拥抱……
这个拥抱也太久了点。
久到我开始忍不住比较起来。
梁枝庭笑起来很有人情味,身上也是温暖的,他是天上的高洁明月,以为高不可攀,费尽心思摸到手里,却是暖洋洋的温度。
而我家里面那个东西,才是真正的冷冽冰寒,没有温和的体温,皮肤摸上去不如梁枝庭的软,虽然能走能动,如今还学会了说话,学的再像,音调还是带着点藏不住的生涩和僵硬,能听出介于活人和机器之间,有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诡谲怪异感。它不会控制力道,不能像梁枝庭收放自如,它每次抱我的时候手上都很用力,往往会勒得我很痛。
明明是按着梁枝庭的模版做出来的东西,假货和真货一比,还是能一眼区分开来。
他们两者似乎,完全不一样。
我任梁枝庭抱着,视线随意穿过梁枝庭的肩膀,这一眼,望到远处某物时,瞳孔猛地紧缩,长街尽头的小区门口,伫立着一个熟悉的影子。
个子极高,身上还穿着我给它买的衣服。——我的人偶从家里走了出来,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小区门口,毫不遮掩地站在天光下。
我甚至不知道它站在那里站了有多久。
我吓得几乎心脏骤停,血液瞬间从头凉到脚。
它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抱着我的梁枝庭。
一秒后,它像是无法理解这个场景,脑袋缓缓歪向了一侧,像是一只闻到主人身上沾染着其他野狗气味的家犬,马上就要龇起它尖利的獠牙咬上来。
它抬脚,一步一步往我这边走来。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惊惶的哽咽。
“怎么了?”梁枝庭听到我发出的动静,松开了我,见我死死盯着他身后的方向,脑袋下意识向后转去。
作者有话说:
南藜(头顶红字闪烁):危!
第17章 “不可以出轨。”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反应速度最快的一刻。
梁枝庭的脸只微微侧过去些许,我唰得伸出两只手,大力捧住他的脸颊强行将他的脸扭了回来。如果我力气再大一些,他的脖子再脆弱一些,大概这一下就成了断送他性命的绞杀。
梁枝庭被我这突兀的一顿操作弄得一头雾水,两眼眨巴眨巴,半晌哭笑不得地问:“这是怎么了?”
我的注意力全然在他身后那只不懂眼色上赶着送人头的人偶身上,大脑里的齿轮飞速转动,正绞尽脑汁想找个合适的说法忽悠过去,梁枝庭却在这时主动说:“是还没抱够吗?”
我分辨不出他现在是说真心话还是开玩笑,但无疑这是个合适的台阶,不等我回答,他又俯下身抱住了我,低声说道:“行,你想抱多久都可以。”
我没有心思去享受他的拥抱,趁着梁枝庭看不到,连忙冲不远处那个还在往这里走来的家伙挥手示意,一边做着驱赶的手势一边无声怒吼,尝试着让它就地止步。
我不能出声,也不能动作过大,慌得背上都出了汗,不过好在,它似乎看懂了我的手势,慢悠悠地停下了步子。
我大喜过望,指着小区门口的方向,做着‘进去’的口型。
它歪了歪脑袋,好似在试图理解我的意思,又不自觉往我这里迈了一步,我死死怒瞪双眼,食指在空气中一个劲地指他,目光恨不得化为两道红色激光把它原地烧个干净。
许久之后,它终于明白了我这番手舞足蹈的命令,垂下脖子,转身走了,高大的身影慢慢踱进了小区大门,很快淹没在黑暗中。
我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终于得以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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