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好像被忽地攥紧,难以呼吸。我知道不管我怎么选,这份解药都只能是周承的。我突然觉得带着阿婴走到这条路,是不是我错了。
解药还是给了周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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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十七年四月十四日,配出解药的药材太难找了,即便动用了所有资源,也仍有几味药找不到。我只能做两手准备,一个是让人尽可能去寻找药材,一个则是贴榜寻找天下名医,或许其他大夫有其他解蛊毒的办法。
我守在阿婴的床边,帮他擦汗,轻声安抚着他,除了陪伴他和等待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心里越来越疼,好像要被撕开了一样。
其他人让我去休息,我摇头。我去换洗帕子的时候,在水里看见了我的模样,脸色苍白难看,眼下青黑,形容憔悴,下巴长出了难看的胡茬,怪不得他们满脸焦急地看着我,仿佛我马上要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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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十七年四月十五日,这两天确实有不少医者闻声赶来,却总是在给阿婴把脉后,一脸遗憾地摇头。
我面对这些人的时候,总是面色平静,可只有我知道我越来越难以忍受。我总是忍不住想,区区一个蛊毒,竟没人能解得了,这么废物,不如全死了算了。
下午的时候,有人来报,说是有一个蛊医揭了寻天下名医的榜。
我见到了那名蛊医,他同我说他有办法救阿婴,他有一只蛊王,可进入阿婴的体内将蛊毒吸收出来,但条件是我用气血帮他养着那只蛊王,只能是我。
因为正是因为那只蛊王感受到我的气息,喜欢我的气息,才将蛊医引了过来。
另外,因为蛊王吸收了那些蛊毒,需要一定时间消化,所以容纳他的宿主将会有一段痛不欲生的时间。再之后,因为蛊王会吸收宿主的气血,所以宿主的身体会变得体弱多病,寿命也会大大折损。
而我本就体弱……蛊医的视线在我身上顿了顿,又说,恐怕我最多只能再活七年。
七年……七年足够实现我的执念了。
我看向不断受着折磨的阿婴,心中一阵酸软,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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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十七年六月。将近两个月里,我一直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偶尔醒来,问起阿婴,周承都告诉我阿婴恢复得很好,让我不用担心,随后我又会进入好似永无止境的黑暗和痛苦里。
知道此事详情的人并不多,我下令不准任何人向外透露,尤其不能让阿婴知道。
原本周承也不知道,但我需要一个人替我遮掩,周承是一个再适合不过的人选,我只有主动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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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十七年七月七日。阿婴吻了我。我……我从未想过原来两个男人,还能这般更加亲密。
原来我一直在爱着阿婴。
可我,只有七年。
原本我觉得七年对于我来说足够了,可如今却觉得七年竟然是这么短暂,短得我根本不敢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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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十九年十月,周承大婚。周承的小舅子容貌俊秀,文才冠绝天下,与阿婴相谈甚欢。
阿婴说过喜欢聪明的人,应当会喜欢那样的人吧,玉树临风,健康阳光又文德兼备的男子。
而我面色苍白难看,体虚气弱,多病药重,是个只能再活五年的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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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十九年(天启元年)十二月,周承登基为帝,我看着他一步一步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看得出神。
我的执念终于要实现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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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二年十一月。这些年我的身体更加虚弱了,时常生病,为了不让阿婴发现我的异样,我只好刻意远离他,并经常住在宫中——宫中有太医署,太医能够时刻关注我的情况,并及时救治,而且在宫里的事传不出去。因而我和阿婴的关系越来越远,越来越疏离,乃至于我无法深入了解他的境况,更不知道他已经被逼得要造反的地步。
十四日,阿婴收复姜国,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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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四年初。阿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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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四年十一月。阿婴让我跟他回梦归山,我答应了。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自私,只是这次望着他那双满含期待和热切的眼神,我无法再拒绝他。
让他再次失望,最后从其他人的嘴里得知我的死讯,而我临死前也不能再看他一眼。还是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爱他,哪怕只有一点点时间。
临到最后的时间,自私终于抢占我的心胸。我想死的时候,他是在我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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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五年。从阿婴出征后,我又倒下了。这几个月总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间很少,我好像快要死了。
可我不想死。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我很想他,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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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五年四月,阿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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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阳光明媚,花繁灿烂,可屋里却拒绝了外面的一切光亮,只剩下几道昏暗的烛火轻轻摇曳。
阴冷沉闷,带着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蛊王和他的子孙们可帮你续十二年的命,但你死后要把魂魄献于它们啃食吞噬。”
“魂魄没有,就再也没有轮回。你确定想好了?”褚师法轻声问。
他望着黑暗尽头处的那个人,那个人坐在案后,身形极为瘦削,好似只是一副摇摇欲坠的骷髅架子,他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但他能想出来七年前那个人的模样。
清冷如仙,俊逸出尘,智极近妖,风华绝代。
“嗯。”疑似骷髅架子答道。
褚师法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今晚就开始吧。”
三天后,一众朝臣在紫宸殿外等候着上朝。
“听说最近北蛮递来了求和书,你们说这求和书是应还是不应的好?”
“自然是不应!我们好不容易把这个北蛮打得这么厉害,岂是他们想求和就求和的?”
“就是就是!更何况钟离将军还因此殉国了,我们大周怎能放过他们!”
“不求和?谁去打?你去?还是你去?连钟离将军都折在那里了,还有谁敢去?”
“陈兄说得对,既然他们求和了,我们也不必赶尽杀绝,大周刚稳定下来,实在是不宜再多战事。”
“魏兄说的是,北蛮求和也是钟离将军打下来的功勋嘛,我们若是不受,岂不是辜负了钟离将军的牺牲?”
“要不是钟离婴刚愎自用,不仅把自己折了,还把我们大周将士赔了十万,我们早就将北蛮灭了,又何至于在这里吵接不接这求和书?”
“江威,你有没有良心,钟离将军为了我大周殉国,尔敢这般妄议!”
“我说错了吗?我早就看钟离婴不顺眼了,他之前就敢在姜地自立为王,这回折在北蛮手里也是大周之福!”
“就是,早在他企图叛乱的时候,钟离婴就该死了。”
“你、你们!竖子!狼心狗肺!”
这方正你来我往互喷得厉害,突然间,空气莫名安静了下来。
不明所以的人东张西望,寻找蓦然寂静的原因,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全停在正朝这边来的一顶奢华红蓝轿子。
能让轿子使到殿前的,也只有那位许久没有上朝的朝臣之首——桑相。
轿子停下,一只细白瘦弱的手挑开轿帘,旋即一个修长瘦削的红色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形貌昳丽,俊美如仙。
桑忻抬头,朝众人微微一笑,道:“诸位同僚,早啊。”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打招呼,可众人却瞳孔骤缩,不约而同地感觉一股寒意侵来,莫名头皮发麻。
明明这个人与他们以前见过的桑相没有什么不同,可他们却觉得桑忻变了,似乎多了一点妖异诡谲之感。
桑忻收敛嘴角,淡淡地扫过众人,目光经过江威等人时,顿了顿。
他没有说什么,江威等人却突然跪了下来,颤着声音道:“丞、丞相,您您来上朝了……”
桑忻温和道:“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时辰到了,众人齐齐走到桑忻的背后,大殿的门被缓缓拉开,桑忻提起官袍,第一个踏进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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