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黎显然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
奚迟不再开口,“嗯”了一声,重新看起手机,却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被子里没有风,可他总觉得还有一点冷气呛在喉口。
“熄灯了?”江黎问。
奚迟一转头,看到江黎将卫衣脱下,里头就穿了一件黑色的纯色长T。
“不穿着卫衣睡?”奚迟问。
江黎把卫衣随手扔在一侧:“不冷。”
“啪——”
灯应声而熄。
深山里的夜与钢筋水泥浇筑成的都市深夜截然不同,没有一点人工痕迹,是万籁都歇的岑寂。
奚迟打开手机灯,给江黎照着。
江黎看着被端端正正掀开一角的保温毯,在奚迟身侧躺下。
“半月文摘,具体几期忘了。”
奚迟突然听到江黎的声音。
奚迟:“?”
什么半月文摘?
江黎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很轻:“不是问什么杂志么。”
奚迟一怔。
杂志名字很熟悉,因为是学校统一订的美文杂志,专门给学生积累素材用的,就放在每个班级的阅读角,上次王笛喝醉背的大半资料都是上面来的。
江黎依旧不紧不慢说着话。
“应该是七月那一刊。”他说。
奚迟抿了抿嘴:“知道……”
江黎继续道:“老付坐班的那个晚自习看到了,就随便翻了几页,具体页数……”
奚迟直接打断他的话:“没问你这个。”
……也没问这么具体。
江黎低低沉沉笑了一声,笑意在这寒气氤氲、幽深禅静的深山中显得分外清晰。
“说清楚点,方便你查。”江黎道。
奚迟:“…………”
奚迟觉得指尖有点麻,抵在指骨上重重按了两下,关上了手机灯。
他沉默几秒,把手机锁屏之后安静了片刻,突然转过身,背对着江黎,然后…有些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突然开始发烫的耳朵。
“题还没做完。”江黎的声音再度响起。
奚迟自然知道这个“题”是什么。
原先只是想简单看看,可现在……两个男生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研究女孩子朋友圈算怎么一回事?
而且他现在暂时不太想听见江黎的声音。
“不做了。”奚迟开口。
江黎忍笑:“困了?”
奚迟:“嗯。”
爬了一天山的疲累很快就被这弥天似的黑暗和宁静牵出来,奚迟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又被一阵窸窣的动静吵醒。
精神和身体依旧很沉。
深山的深夜冷得不像话,哪怕盖着保温毯都能感受到凉意,半梦半醒间,奚迟凭着本能朝热源的地方靠过去。
熟悉的气息和熟悉的声音一同靠近。
“吵到了?”
奚迟无意识应了一声“嗯”:“什么声音。”
江黎顿了几秒,才开口:“讙兽。”
困意太重,“讙兽”两个字在奚迟耳边打耳一过,没留下任何痕迹。
只觉得吵,声音也很凄厉难听。
“在哭?”奚迟问。
山间有妖兽很正常,一般都会隐匿踪迹,半夜这么“属引凄异,哀转久绝”的,除了哭和打架,奚迟也想不到别的。
“不是,”江黎回完,又沉默了几秒,慢慢说出三个字,“在求偶。”
奚迟思绪清醒了几分,下意识要睁眼,耳朵忽地覆上一片温热。
“睡吧。”江黎声音轻到像是在哄。
他抬手捂住奚迟的耳朵,将那些不干不净的动静摒在外头。
-
奚迟醒来的时候,几乎半埋在江黎怀里。
昨晚睡前还隔着半张床的距离,现在只剩十几公分。
头发在江黎颈间蹭得凌乱。
奚迟:“。”
江黎倒是没在意,问了句“醒了”,然后从被子里起身穿衣。
过了十几分钟,奚迟才从黏连的睡意中彻底清醒过来,江黎已经换好衣服了,他才从保温毯中爬起来,穿好外套,收拾好背包,顺手将折叠椅收拢,然后…被折叠椅成功偷袭。
奚迟看着虎口处那一道划痕:“……”
他叹了一口气,随手抽过一张纸巾正要擦,江黎掀开帘子走进来。
他视线往下一落,定在奚迟手上。
奚迟:“……”
突然心虚。
两分钟后。
江黎已经收拾好的背包又被重新翻出来,他从下面拿出一个药袋,药袋上还有钟山的标志。
“折叠椅钢管支架划的,用不到钟山的药。”奚迟实话实说。
江黎没听他狡辩,拿出棉片擦在虎口上:“几岁了,收个折叠椅还能把手弄伤。”
奚迟:“……”
江黎处理伤口很细致,奚迟刚开始还有些拘束,擦着擦着倒也放松下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昨天许副是不是说有学生会的事找你商量?”
江黎随口应了一声:“嗯。”
“那等会儿回程你要和他坐一起么。”奚迟问。
江黎擦药的动作稍顿,却也没抬头,淡着声音继续擦药:“那你呢。”
奚迟:“我和桑游……”
话没说完,江黎擦药的力度突然重了几分。
伤口很浅,倒也不疼,只是这一下按得很突然,奚迟都愣了一下。
“桑游跟你说的?”江黎不轻不重地问。
“没有,”奚迟答道,“总不能回去的时候还让他跟老付坐。”
江黎擦好药,将棉签扔在垃圾桶里,很轻地抬了一下眼:“过去一个,回来一个,你这碗水端得挺平。”
奚迟看着江黎,又看着手上的药膏,突然有些不敢说话了。
上山的时候,一群人还有心情慢走,下山的时候几乎就是嚎着往下涌。
不是归心似箭,主要是这山里气候多变,再加上今天天色也不好,一早上起来就有浓重的雾和雨气,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老王带着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营地,怕走着走着落起雨,立刻整队往山下走。
一群人紧赶慢赶下了山,奚迟都没来得及想问座位的事,一上车,桑游身旁已经坐了个许云锐。
奚迟站在过道里。
桑游抬头看见他:“怎么了?”
奚迟:“没事,你和许副一起?”
桑游“啊”了一声:“他说有学生会的事要商量,你要听吗?”
奚迟摇头,转身走到另一碗“水”旁边。
不知怎的,在看到桑游身旁位置已经坐了人的时候,竟松了一口气。
江黎也站在过道里。
这次是奚迟先问出了口:“你要坐里面还是外面?”
声音还是这声音,神色也和往常无异,可江黎却从眼前这人身上看到了“卖乖”两个字。
不明显,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江黎盯着那双干净得跟珠子似的眼睛看了两三秒:“外面。”
奚迟“嗯”了一声,转身进到里座。
车子启动没多久,总算落了雨。
雨势不小,且来得很急,被山风一带,几乎是横着打在车身上,噼里啪啦作响。
“靠,幸好下山得早,再晚半个小时,这雨打在身上,不得把我天灵盖打穿?”廖争说。
“哪有这么夸张,在外头雨才大,在山里有叶片遮着,这种雨不大不小刚刚好,你个南山人懂什么?”王笛道。
林文光边打游戏边开口:“涉嫌地域歧视,举报了。”
说完,张着嘴打了个哈欠。
“你没事吧?!老林你怎么了老林?你不是屠杀机器吗?现在在干嘛?在峡谷刷微信步数吗?防御塔不拆留这当名胜古迹呢?燥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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