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239)

　　疫苗能救的，是现在的人类，而郑语能救的，是将来的人类；没有任何一个政治家值得信任，可是顾淮相信，亲眼看到苏钰被实验折磨成什么样子，并且因为这些权利与欲望还有无休止政治斗争而痛失至亲与爱人的郑语，绝不会再去利用那些实验成果，更不会再让同样的悲剧在将来反复在其他人身上发生。

　　郑语走到顾淮身边后就示意让其他人先出去，等到所有人都从作战指挥室离开，他才取出U盘插到一旁的控制台上，然后将不久前收到的基地结构数据和地形数据调出并投影出来。

　　“戴斯新传过来的，他要求跟我们进行一次连线通话。”郑语将投影出来的3D基地结构图和周围地势图放大，仔细看过后才说道：“这应该就是戴习维所在大本营完整的结构数据分析了。”

　　顾淮抱起双臂，审视地看着郑语将投影三百六十度展示过一遍后，说道：“他现在跟我们进行连线通话，会不会太冒险？”

　　要是被戴习维发现了，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戴斯应该是有把握不被发现才会提出这个要求，况且他能把戴习维那个基地的结构摸得这么透，想来他现在应该已经掌握那个基地里大部分的控制权。”郑语说道。

　　顾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沉思了片刻后，才说道：“你是首领，你认为可以，我不会反对。”

　　原本还在看着投影的郑语侧过头，看向顾淮的眼神变得有少许微妙，而顾淮也没有回避，十分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跟他对视。

　　略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郑语通过多重加密频道发出了连线申请。

　　很快，讯号接通，戴斯的声音在指挥室里响起。

　　“郑语，顾淮在你身边吗？”

　　戴斯的声音不大，只是很清晰而且并没有其他背景音，应该是正一个人待着。

　　“我在。”顾淮开口道。

　　“有一件事，我想先拜托你。”戴斯似乎是有些犹豫，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还有一个没公开的弟弟，戴桀。”

　　顾淮跟郑语对视一眼，郑语点了点头，顾淮才说道：“知道。怎么，你觉得他会成为威胁？”

　　“不是。”戴斯立马否认道，“他，他不是我亲弟弟，是……是戴习维领养的，戴习维不仅想将我变成Alpha，还想让我变成双腺体Alpha，可是，那时候我看到苏钰的样子，我很害怕，所以，我求戴习维等我新腺体稳定后再做其他实验手术，戴习维可能也怕我会直接死掉，所以，他带我去军队所属的福利院，让我挑一个Alpha做弟弟，我当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照他意思选了一个S级的Alpha少年……就是戴桀，后来，你们应该也猜到了，他让戴桀做了手术，给戴桀植入了新腺体。”

　　“你现在跟我们说这件事，想表达什么？戴桀是无辜的？”郑语打断戴斯，说道：“据我所知，这个戴桀现在是你们基地特殊部队的队长，之前很多暗杀任务也是这个戴桀执行的。”

　　戴斯似乎是一下子被郑语噎住了话头，静默了足足有三四分钟，才再说道：“他一直都在被迫接受强化实验手术，顾淮，你是过来人，你应该知道，那有多痛苦。我并没有，任何要为戴桀开脱的意思，但，他做那些事也不是他自愿的。而且，其实我把情报泄露给你们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却什么都没让戴习维知道。我现在把所有数据和情报都传给你们了，我知道你们不会把具体的作战计划透露给我，只是我想说，戴桀不会是你们的敌人，他甚至表示会帮我们，顾淮，戴桀之后一定会被戴习维派去跟你对战，他腺体里有跟你一样的腺体装置，所以他不能反抗戴习维，可是，我想请你帮帮我，看在我也帮过你的份上，帮我救戴桀，不要让他死掉。”

　　即使已经换了腺体，即使知道现在自己身体里已经没有纳米腺体装置，可是当戴斯提到时，顾淮还是产生了腺体在隐隐作痛的错觉。

　　是，他知道，并且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反复的实验手术和腺体装置，能给身体和精神带来多大的折磨。

　　只是，顾淮无法对戴斯做出任何保证。

　　顾淮说道：“戴斯，我已经拼尽全力救了很多人，但你弟弟，我无法保证我一定能救他，上到战场，我能做的是履行战士的职责，让志愿军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上了战场他就是战士，作为肩负重责的战士，他只能在战场上杀人而无法救人。

　　在战争中，只有杀戮没有仁慈。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关系

　　戴斯又一次沉默了下去，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请求，对顾淮来说并不恰当也不合理。

　　要求顾淮在战场上对戴桀手下留情，可他却不敢保证，戴桀不会对顾淮痛下杀手。

　　没有人会想死，戴桀也一样，在生命受到纳米腺体装置威胁的情况下，即使戴桀说会配合他，他也不可能相信戴桀真的会为了帮他而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至少，他自己做不到，在希望能够阻止戴习维，不让更多无辜的生命遭到践踏，并让世界能够恢复正常这一目标下，配合郑语他们所有行动与计划，心甘情愿跳进陷阱里让自己被炸断一只手，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牺牲。

　　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和被戴习维发现的风险过大时，他也会选择明哲保身蒙蔽自己的双眼去执行戴习维的命令。

　　他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不像顾淮、提尔还有郑语甚至是苏钰那样，有勇气豁出自己的一切正面跟戴习维对抗，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不够勇敢甚至称得上是懦弱的人，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当一个任由戴习维摆布的儿子，明明根本不想从Omega变成Alpha，却还是沉默地接受了戴习维安排的腺体实验手术，连半点反抗都没有。

　　被迫从Omega变成Alpha的实验手术给他带来了大概终身无法痊愈的后遗症，让他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备受折磨，并且因既不是完全的Alpha又不再是Omega的基因冲突，导致他的身体每三个月就会易感期与发情期同时发作，那种整个身体都因为神经功能紊乱所产生的痛苦让他生不如死，他既无法找Omega纾解也无法找Alpha来标记自己。

　　他到底还是为自己的懦弱付出了代价，日日都在痛不欲生的活着，当身心所承受的煎熬再难以承受，最终迫使他决定要从戴习维的掌控中脱离出来，至少，他不希望再有人跟他有一样的经历，也不希望再有谁被戴习维抓去做实验手术变成双腺体Alpha。

　　违背自然规律人为操作诞生的双腺体Alpha，无论是什么量级，都不可能有太长的寿命，因为双腺体会对身体造成很大负担，让身体的耗损速度比常人更快上一倍甚至是好几倍，换而言之，双腺体拥有者是在用自己以后的寿命来换现在的强大。

　　他知道戴桀接受实验手术变成双腺体后，每个月都在服用大量的药物来稳定身体机能和腺体。顾淮虽然也是手术干预下所诞生的半实验体，可顾淮毕竟是天生的双腺体，所以身体无论是自适应力、强壮程度还是对双腺体的承受度都远优于普通人，因此哪怕后来也接受了很多实验手术，顾淮一直都不太需要依靠额外的药物来稳定身体情况。他在顾淮逃离前也看过顾淮的病例，知道即使顾淮是天生的双腺体，以顾淮的量级和强化程度，双腺体也会让顾淮的身体和各项器官提前衰竭，预测的寿命比普通人短了至少三分之一。

　　连顾淮都这样，更何况是后天接受实验手术才“进化”成双腺体的戴桀？从变成双腺体后，戴桀身体的各项机能就一直都处在超负荷运作中，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难保戴桀的身体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全盘崩溃。

　　戴斯并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日子，每个月的腺体透析，还有为了抑制强行改变性征所带来的种种后遗症副作用而使用的特效药正因抗药性而不断加大药量，即使负责他身体的研究员和军医不说，他也知道这样下去自己的身体根本就撑不了太长时间。

　　他希望戴桀能活下去，也希望能阻止自己的父亲做更多伤天害理的错事害更多无辜的生命，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像个傀儡一样活了这么多年，至少在死前他想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救自己想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