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元圆不等他说完,就给了他一个熊抱。
塞缪尔:“……”
陶元圆像安抚婴儿似的拍抚他的背,说:“不是你的错,老师。我想是我,也许我也会做与你同样的事。”
“你不会。”塞缪尔却很笃定地道,“你的心太软了,就像那些圣殿中培养出来的神侍,过于心软善良,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劝阻我。”
“这与心软不软,善不善良没有关系。”陶元圆却道,“那些村民本身就是欺凌弱小的恶者。可怜之人也会有可恨之处,我光是听你描述,就觉得怒气冲天。你并不是没有给他们机会,只要他们敢对自己下手,你就会放过他们。对至亲都能下得了手,为何对自己下不了手呢?”
塞缪尔目光微动:“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做过头了。”
陶元圆摇头,道:“惩恶扬善,惩恶即是扬善。那些老人孩子的死只是意外,所以老师不必拿意外来惩罚自己。”
塞缪尔低头,莞尔一笑,就也回抱住了他。
巴尼特公爵府。
伊莎贝拉拿着柄羽毛扇,靠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这天真是越来越热了。
但这热又不是那种单纯的热,闷闷的,屋里甚至还比屋外更闷,不由逼得她跑到树下来荡秋千。
现在才五月,王宫里大部分的冰库都还没开,要是她着急用冰,父亲指不定还会骂她奢靡败家。
去年冰库存冰可不多。
只有一个地方,早早地已经用上冰块了。
“真想去祖父的屋子里啊。”伊莎贝拉忍不住道。
安妮特正在旁边采花呢,闻言道:“可不能去!父亲要是知道我们去打扰祖父的清净,肯定又要把我们臭骂一顿了。”
伊莎贝拉撇嘴道:“但是祖父上次还说想让我们多去看他呢,父亲老这样,要我说,我们应该听祖父的,而不是听父亲的。”
安妮特道:“可你别忘了,祖父是精神损伤,他是剑圣,能忍得很。你怎么知道他和颜悦色地同我们聊天时,没在承受针板刺肉一般的疼痛?”
伊莎贝拉打了个寒颤,道:“别那么说,安妮特!祖父不是一直在吃止痛的药了吗?而且父亲还请人给他按摩,用草药调养……”
安妮特叹了口气,道:“我希望只是我想多了,只是普通剑士都要承受那样大的痛苦,我实在无法肯定祖父真是已经不痛了。”
两姐妹正情绪低迷时,管家来了:“大小姐,二小姐,有一位陶先生在门外求见。”
“陶先生?”
安妮特和伊莎贝拉的表情都有些迷茫,上次陶元圆跟她们说话时可没介绍过自己的姓名。
陶?她们认识的贵族中有姓这个的吗?
不过她们并没有把人拒之门外,而是道:“那就先带他去待客厅吧,父亲不在,等我们换件衣服,再去见他。”
管家点头应是。
陶元圆在待客厅中约莫等了二十来分钟,二十来分钟后,他终于等到了她们。
“陶先生,原来是你!”安妮特穿了身礼服正装,瞧见陶元圆,就眼前一亮,“多谢你上次提的建议,我那身衣服,加上帽子,再配上一朵玫瑰花,简直美呆了!而且你一定想不到,其实我早先也想过要配鲜花来着,但是从没有人在帽子上配过鲜花……我就知道那一定很美!”
陶元圆笑道:“衣靠人衬,也是小姐人长得美,要不然再好的搭配也显现不出它的风采的。”
安妮特被他逗得直乐,道:“你这小男孩,年纪轻轻的,嘴还挺甜的……要是我再年轻几岁的话——”
“姐姐!”伊莎贝拉咳嗽了一声,忙打断了安妮特差点出口的不得体的话。
安妮特忙敛笑,换上正经的表情,道:“陶先生这次登门造访,是有什么事情吗?我父亲不在家,如果你是要找我父亲的话,恐怕得明天来了,他出城了。”
陶元圆道:“我不是找巴尼特公爵的,我是想找巴尼特大人——就是那位剑圣老前辈。我受三皇子殿下之托,来给他送药。”
安妮特与伊莎贝拉面面相觑。
“送药?”
“送什么药?”
陶元圆道:“是能治疗前辈精神损伤的药,所以还请两位小姐麻烦帮我引见一下前辈。”
伊莎贝拉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说的是真的?”
安妮特也睁大了眼睛:“真的有能治疗精神损伤的药,是马尔巴勒伯爵用过的那种吗?”
“是马尔巴勒伯爵用过的那种。”陶元圆道,“不过我是为三皇子殿下送药来的,与马尔巴勒伯爵没什么关系。”
伊莎贝拉欲言又止。
安妮特则非常高兴地就把人请进去了:“祖父他就住在最东边那栋楼,来,我带你过去!”
走了大概都有半里路了,才到她所说的那栋楼。
“塞缪尔殿下果然是把我们祖父放在心上的!哎,当年祖父受伤回来,塞缪尔殿下连帝国学院都不去了。我们都猜,是因为他太愧疚了,所以才不学魔法,改修剑术……”
安妮特叹惋地道,“其实遇到封印松动,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殿下是神眷者,实在不应该因为这事就葬送自己的天赋与前程……那时祖父得知这件事,连门都不愿意出了。这些年塞缪尔殿下送来的东西,他都没收过,或许等他能再拿起剑时,就能与殿下和解了吧……”
陶元圆心中一动,看来连巴尼特的家人都不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
按照国王所言,巴尼特是为了掩盖塞缪尔杀了那一大村子的人,所以打开了亡灵族的封印,放出了部分亡灵族,在那片村落上伪造战场。
塞缪尔选择不学魔法,或许只是单纯地因为排斥神眷者的身份。
那个村子里的那些村民们都该死!可那位剑圣前辈却不惜打开了北境的封印,都要为他遮掩这件事。再看看维克多国王的态度,如果真把真相传出去,塞缪尔可能早就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吧……
那位巴尼特先生,兴许是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到了。”安妮特来到了一座大门前,谨慎地敲了敲门上的铜环。
“是谁啊?”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安妮特道:“是我,祖父,我带了一位先生来看你。”
没多久,门后就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
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高瘦老头来打开了门,头发和胡子都是棕红色的,有点乱糟糟的,但是看得出来经常清洗,一点油亮没有。
屋内飘来一股奇异的香味,像松油脂。
陶元圆好奇地探头往门内看了一眼,见里头竟然摆了许多的油画。
墙壁边、椅子上、桌子上,都是。
并且这位高瘦老头身上还挂着个围裙,上面沾了些油彩……
陶元圆:“……”
这与他想象中因为身受重伤而同时被病痛与道德感折磨的孤僻老人可不太一样啊。
“哟,这位小先生是谁?”克劳德一见陶元圆就笑道,“我许久没见到长得如此漂亮的小先生了……该不会是安妮特的小情人吧?”
“祖父你说什么呢!”安妮特嗔怪地道,“他是来拜访你的客人,你可别把人给吓跑了!”
陶元圆咳嗽一声,道:“前辈您好,我是受三皇子殿下的嘱托,来给你送药的。”
“三皇子殿下?”克劳德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我不是说过了吗,不需要他给我送药!哼,就算找个漂亮的小先生来给我送药,我也是不会收的!”
“祖父!”安妮特给克劳德使眼色。
“怎么了?”克劳德不满地道,“我又不缺那点儿东西,那小子阳奉阴违,嘴上说会跟我一起把事情抹平了的,结果一回宫,就对着国王把真话秃噜出来了。你说他是不是傻!气死我了!我累死累活地要打开封印,是为了什么啊?不就是想把这件事瞒下去吗?我什么情况都想到了,谁能想到他自己把事情抖出去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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